雨過之後的揚州城倒了一場春寒,便是因為穿越,身體莫名年輕強壯了許多,但畢竟只穿一件破爛漏風的單衣,即使走了半個揚州城,到吳員外的舊宅時,駱永勝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吳員外家裡的下人都忙著搬家具,咱們吶就來干點下水活。」
所謂的下水活,就是清掃茅廁的污水道,將屎溺之物的盛桶裝車,這東西髒歸髒,還是能賣上一筆價錢的。
搬家連屎溺都帶走賣掉,這也算是吝嗇到了家。
起初駱永勝還不懂這意思,直到老頭帶著他進了茅房才算明白,可把駱永勝給噁心的夠嗆。
揚州城可不是汴京,有著地下城市排污系統,可以將這些腌臢物全給排出城妥善處理,所以只能人力清掃,先把茅房扒倒,然後人下進污水道,一鏟一鏟的將下面的屎溺全給通出來。
好傢夥,可把駱永勝噁心的哇哇大吐。
本來就三天沒吃飯,這下吐也吐不出什麼來,全是泛綠的苦膽水。
吐完之後,也是得捏著鼻子繼續干,不干不行啊,不干就沒飯吃,沒飯吃就得餓死。
反觀老頭倒是乾的一頭勁,顯然這種事平素里沒少干。
除了駱永勝和老頭之外,還有一個歲數不大的小乞丐,三人聯手做了一下午的光景,總算是把這宅子裡的屎溺給清理一空,硬是裝了十幾桶,三大車。
「能吃能拉,真羨慕。」
看著三大車的屎溺被吳員外家裡的下人趕車離開,小乞丐嘴裡蹦出這麼一句,直把駱永勝聽的倒牙。
拉的多,也值得羨慕嗎?
轉頭一想又不免苦笑起來。
可不是嗎,拉的多說明平時吃得多。
他駱永勝倒是想拉呢,奈何肚子裡沒貨啊。
如此一算,腦子裡有屎這種話在這年頭都算是誇人的妒忌之語了。
「別羨慕了,有這功夫抓緊洗洗去吧。」
老頭頂著一頭一臉的穢物,火急火燎的奔向院子裡的水井,絞出一桶來,也不管駱永勝和小乞丐就在身邊,一把將身上衣服脫的乾淨,兜頭便澆下。
這個天沖涼水澡,他倒是不怕凍著。
等老頭洗乾淨之後,駱永勝和小乞丐也湊上去,一前一後沖了一遍。
「這次人吳管事大方,一人給了十文錢,能買上幾個饅頭了。」
淮南道,尤其是揚州的米價算是江浙偏低的區域了,但一石米(宋制一石約合現制九十七點五公斤,一百九十五斤。)仍合兩百八十文,這是因為農政賦過高的原因,吳越時期,江浙石米僅三四十文。
宋王朝的賦可比唐朝時高的多,趙大做著混一宇內的大一統美夢,打了幾十年的仗,到了趙二那更是再上一重樓,為了雍熙北伐四處征糧,但征的又全是百姓的糧,致使江南米價居高不下。
洗乾淨了身上的污穢,駱永勝都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重活了一般,說不出的痛快,但捏著十枚銅錢卻是開心不起來。
幹了一下午的下水活,給的工錢僅夠買五個雜谷蒸的饅頭,還都是小的如孩童拳頭那般。
這也太欺負人了。
不過看老頭和小乞丐開心的樣子,這應該已算是不小的一筆報酬了。
「錢拿了趕緊滾。」
趕等三人洗淨了身子沒多久,吳員外家裡的家丁折回了幾個,見駱永勝三人還在逗留,立刻挑眉瞪眼的趕起人來,小乞丐有些不忿,嘴裡才念叨一句,一家丁拎著棍子便砸。
「哎,你們怎麼打人呢。」
怎麼說也是在一起並肩幹了一下午的交情,駱永勝見小乞丐挨打,上前攔了一下,沒曾想就這一句便為自己換了劈頭蓋臉一頓棒子。
要不是老頭賠禮道歉,今日說不得都有見血的可能。
「還好還好,就挨頓打,沒把咱們的錢給搶走。」
一離開這舊宅,老頭拿出口袋裡的十個銅板嘿嘿一笑,反而覺得像是撿了大便宜一般。
見不慣老頭這幅奴顏婢膝的樣子,駱永勝沒搭理他,而是去看小乞丐。
「你沒事吧。」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