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這些年的錘鍊,洗射鵬早就不單單是當初那個只知捉刀上陣血腥廝殺的莽撞武夫了,心裡也極清楚率部踏入辰中之前,父親多次叮囑「拿捏好分寸」的用意所在。
說實話,現在能鉗制住敘州野心的,也只有朝廷這座大山,但朝廷顯然現在也絕不會希望西南輕易發生什麼動亂的。
這也是富耿文在沒有拿到直接證據,會偏向敘州說話的關鍵。
距離金陵不到二百里的廣德府,倘若發生動亂,震動是極大,但就近集結精銳禁軍予以鎮壓,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且不管韓謙在大楚的聲望如何,也且不管韓謙兵謀用策是何等的神鬼莫測,僅僅是單純想要鎮壓西南動亂的麻煩及複雜程度,就足以叫無數人愁白頭。
千百年,中央王朝為什麼都會選擇在西南地區設立羈縻州,為什麼要將刺史、縣令等這些關鍵官職授給當地的部族首領並允許世襲?
這一切不就是鞭長莫及嗎?
以往西南地區發生動亂,即便暴亂首領得勝,只要不威脅朝廷所直轄的經制州(正州),朝廷絕大多數時間都會在事後予以承認,輕易絕不會派兵進剿、鎮壓?
這一切不就是鞭長莫及嗎?
一千年多年來,有限的幾次進剿,也都發生中央王朝武備極盛之時。
說實話,洗射鵬心裡也清楚,辰州目前之所以能得到陛下及多數大楚朝臣的支持,主要也是太多人對韓謙個人的忌憚。
要不然的話,以大楚當前內憂外患都沒有解決的狀況下,西南諸羈縻州打成花,大楚都會選擇袖手旁觀。
當然,這裡面牽涉到的因素太多、太錯綜複雜,也決定了朝廷對辰州的支持是有限度的。
退一萬步說,韓謙真要大動兵戈,直接出兵吞併辰州、思州、業州後建立藩國,延佑帝及朝堂眾臣一定會下決心派兵進剿嗎?
不管怎麼說,韓謙割據西南,對大楚朝廷及延佑帝個人的威脅,怎麼都要小過韓謙直接在大楚的腹心之地廣德府搞事。
在大楚沒能解決內憂外患之時,韓謙真要冒險行事,延佑帝還真有可能捏著鼻子先認下來再說。
雖然臨時駐營地距離辰陽城不過三十餘里,但畢竟是在辰中縣境內,洗射鵬在大帳里翻來覆去,一夜都沒有睡踏實,也沒有確定怎樣才算是拿捏好分寸。
規矩嗎?
規矩有時候也不是不能改變的。
天邊剛露出魚肚白,他便翻身起來,走到江堤上,盯著上下遊方向,就擔心有成百上千的戰船從薄霧深處殺他們措手不及。
照規矩,普通舟船是可以隨意進出辰水的,等到目的地碼頭再進行報備。
不過,即便有詔書,辰州的武裝兵船,想要入境也要事前知會敘州。
是從辰陽調一批渡船過來,還是等韓謙這邊安排,洗射鵬也只能連夜派人去見父親、大哥洗射聲徵詢意見,但做不了什麼決定。
洗英遣人過來,也只能說先徵詢韓謙的意見,再做決定,現在朝廷有安吉祥、富耿文等人在敘州,相信韓謙並不敢太明目張胆。
洗射鵬等到天光大亮,見南岸還沒有什麼動靜,他便雇了一艘當地的烏篷船,帶了數名扈衛渡過辰水,進入辰中城,進驛館去找安吉祥、富耿文及楊護詢問具體的安排。
馮翊也就比洗射鵬早一腳趕到驛館,在院子裡看到洗射鵬進來,熱情的招呼他一起登堂入室:「我正要找人去請洗都將軍呢,你過來正好,我們一起去見安大人、富大人。」
見洗射鵬將信將疑的猶豫樣子,馮翊心裡直覺好笑,也不知道這幾年到底發生什麼了,叫這個當年清醒著接斷骨都咬牙不吭一聲的漢子,竟然變成這般樣子?
待安吉祥、富耿文、楊護、韓成蒙都召集過來,馮翊便正式代表韓謙、代表敘州,通報對辰州番營過境之事的安排:
「十數艘渡船午前便能趕到辰州番兵臨時駐營處,那裡往東回走四五里,便有渡口能供將卒登船,然後分批運到東西的黑龍津口上岸。對思州民亂,我家大人昨天夜裡也召集眾人商量了許久,考慮到盤龍嶺民亂甚烈,思州兵多次進剿都受挫,洗都將率部過去,也未必就一定
第四百九十二章 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