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事實都表明韓謙早在去年六七月他人就在金陵,暗中聚集大量的左廣德軍舊部,我倒想問一問壽王爺,倘若去年秋後水師主力沒有覆滅於洪澤浦,壽州軍也沒有叛投梁軍引狼入室,之後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作為壽王府正堂的凌雲閣之內,明燭高燒,照得偌大廳堂明亮如晝。
沈漾與壽王楊致堂對案而坐,薛若谷、張潛、秦問三人以及壽王府深得楊致堂信任的幾名賓客依次坐在下首,聽沈漾將自薛若谷赴任溧水縣以來廣德府諸多隱藏水面之下的秘辛,一一說給壽州楊致堂知曉。
壽王楊致堂臉sè暗沉,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但張潛注意到楊致堂手下幾個一向極得信任、依重的賓客,都難掩眼裡的驚疑,看得出他們之前對廣德府及左廣德軍舊部之事是全然沒有警覺。
占奪歷陽一戰,譚修群率天平都精銳進入棠邑便聽從韓謙的命令,毫無保留的與敵軍死戰,這差不多已經能叫人確定之前譚育良、譚修群等人在思州掀起的民亂,必是敘州在幕後支持、慫恿。
而恰恰又是思州民亂,迫使朝廷對廣德府採取較為緩和的安撫策略,使陳景舟出知廣德府;而在思州民亂之後,韓謙卻又潛來金陵,暗中召集左廣德軍舊部,他的野心到底是什麼,實在不難揣測。
也難以想像成千上萬的左廣德軍舊部據浮玉山掀起民亂,對江東,對大楚的根基會形成多慘烈的打擊?
是的,一旦失去根本的信任,相互猜疑之下,所有細枝末節拼湊出來的「真相」,必然是扭曲的。
要不然的話,誰會相信韓謙潛來金陵暗中聚集左廣德軍舊部的意圖,是為子制止民亂,而非掀起民亂以便能挾寇自重,以逞其虎狼之心、虎狼之志?
而尚文盛刺殺案的兩名主要當事人,韓東虎、蘇烈這時候可都在棠邑為將啊。
而至於左廣德軍舊部後續為何沒有舉事,也不難摧測,實是昌國公李普獻策水師主力奔襲洪澤浦,叫韓謙看到有更好重返中樞的機會罷了。
「王爺!」
有一名賓客坐在下首最先沉不住氣,開口喚了一聲楊致堂,以示有話要說。
張潛也認得這名賓客,名叫柳承嗣,乃是袁州士子,十年前就到當時的豫章郡王府充當幕僚,深得楊致堂、楊帆父子的信任。
收復金陵之後,楊致堂因功得封壽王,雖說不像信王那般直接得封藩國,但王府也有權設置護軍府、親事府、帳內府等機構以置侍衛陪從及府內史。
壽王府嫡系親衛便編六營三千精銳,可以說是金陵城內除侍衛親軍、京兆府巡兵之外,最精銳的一支戰力。
而這個柳承嗣作為王府長史,相當於當年沈漾在臨江侯府所承當的角sè。
看柳承嗣一臉有話要一吐而快的樣子,張潛禁不住鬆了一口氣,心想壽王府這麼重要的角sè都要勸楊致堂警惕
韓謙的野心,事情應該能往他們所期待的方向發展。
「……」楊致堂這時候卻是揮手一揚,示意柳承嗣莫要開口說話。
看到這一刻幕,張潛心又猛然一沉,實在看不明白楊致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了。
「相爺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楊致堂似乎琢磨用辭,語調緩慢而低沉的說道,「黔陽侯數度力挽狂瀾以解倒懸之危,難不成還不足以說明他對陛下、對大楚忠心耿耿嗎?相爺乃是大楚中流砥柱,最好還是不要受這些謠傳所干擾為好,要不然絕非大楚之福……」
張潛愣怔在那裡,他絕不相信楊致堂真就以為沈瀾所說一切皆是空穴來風的謠傳,絕不相信楊致堂沒有看穿韓謙的勃勃野心,但楊致堂為什麼是這般態度?
「我明白了,」沈漾手撐住長案,艱難的站起來,語調苦澀的說道,「沈某唐突了,或許這一切都是市井間的無稽之談。」
看到這一幕,張潛與薛若谷、秦問也忙不迭的站起來,跟隨沈漾告辭離開。
走出壽王府,看著沈漾步履蹣跚的要爬上馬車,這一刻是那樣的老態龍忠,張潛回頭看到一眼站在壽王府大門之內相送的壽王楊致堂等人,再也忍不住問道:「都這般了,壽王為何還要替韓謙說話?」
沈漾僵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