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於二樓倚窗看城中鱗次櫛比的屋檐之上的積雪,心情才稍稍舒暢些。
遠遠看到刺史府戶曹主事魏明府騎著一頭瘦驢,在醉陽樓前停下來,見他將瘦驢交給老僕牽著,人也朝醉陽樓里走來,心裡奇怪,魏明府大過年這麼早也跑來飲酒?
「這麼巧,安大人也在這裡飲酒?」顧明府登樓看到安吉祥坐在窗前,頗為詫異的拱手問道。
顧明府算是孟州城裡不多能說得上幾句話的人,安吉祥站起來還禮,請他到窗前坐下,著夥計給顧明府添了一隻酒杯,心想如此清冷的上午,能有人陪著飲酒,絕不能算是一件壞事。
「安大人以為梁軍什麼時候會打孟州?」顧明府飲了一杯酒,搓著冰僵的手,壓低聲音問道。
「誰知道呢?」安吉祥苦澀一笑,說道,「興許梁主覺得趙帥不再是什麼威脅,留著孟州不打,先取關中呢……」
在安吉祥看來,梁軍即便要打,也必然會等到河淮解凍之後再出兵。
到那時東梁軍無法威脅豫西,同時也必然會擔心武陟大壩會被梁軍挖開,使禹河之水重歸故道,重新將汴梁與孟州分隔開來,那樣的話,朱讓就未必敢直接調汴梁兵馬來援孟州。
而蒙軍在澤、潞兩州好不容易湊出三萬兵馬,要拒梁軍從沁陽東進,也無法南顧;這種情況下,才是梁軍攻打孟州的最好時機。
當然,趙孟吉此時未必會繼續為蒙兀人賣命,韓謙要是能掌握趙孟吉的這種心態,就有可能留著孟州不打,先取關中。
安吉詳意興闌珊之言,顧明府似乎也沒有往心裡去,又飲了一杯酒,蹙著眉頭說道:「今日醉陽樓的酒,怎麼澀了些許,別是攙了水?大過年的,偌大的酒樓也沒有準備什麼下酒菜啊……」
「店主哪裡會想到有你我兩個閒人今日趕早來飲酒啊?」安吉祥笑道。
「聽消息說南陽很快就要將呂夫人、周大人他們調往太原,安大人也會一起去太原吧——安大人行程定了知會一聲,我好在宅子裡擺一席酒給安大人送行。」顧明誠說道。
「我這半殘之生,顛沛流離多年,去太原又有什麼用,還不如繼續留在趙帥帳前聽候差遣,」安吉祥悽然一笑,說道,「再怎麼說,孟州的冬天,總是要比太原好捱一些。」
「安大人不去太原?」顧明府頗為驚訝的問道。
「不去,不去,當初逃來孟州是貪生怕死,現在又沒有刀架在脖子上,何苦受車馬勞頓之苦,」安吉祥飲了一杯酒,也是心情作怪,咂嘴道,「這酒今日真是澀了許多。」
「我宅子裡還存著兩壇好酒,只是剛起早就聽我家那婆娘嘮叨,耐煩不得,便躲出來飲酒——要不安大人隨我回府里去飲酒,聽我家婆娘嘮叨,總歸比這裡熱鬧一些?」顧明府問道。
「行。」安吉祥現在也是隨遇而安,大過年要能有一處與人飲酒地,也不會孤零零跑醉陽樓來,聽顧明府提議,便豁然起身,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逃離這裡。
顧明府作為戶曹主事,職微官小,就住醉陽府對街一條小巷子的角落裡,走三四百步便到,吱呀推開院門,震落門檐上的一捧積雪,有些
許落進安吉祥的衣領子裡,冷得他脖子直哆嗦。
安吉祥一邊躬著身子,從脖子裡挖出殘雪,一邊與顧明府穿過垂花廳,往中庭走去。
安吉祥知道顧明府兩個兒子早夭,院子裡除了兩個老僕,就只有妻室趙氏同住,但此時中庭院子裡悄無聲息,看不到一個人在。
推開堂廳木門,裡面正燒著火盆,熱汽騰騰,安吉祥看到有三人已經坐在廳中飲酒,似乎專等他與顧明府過來。
看三人臉面陌生,不是顧明府府上的僕人,也不像是孟州刺史府及軍中的將吏,穿著打扮也極其普通,像是普通的趕車馬客。
這樣的人卻坐在顧家大堂之上飲酒,安吉祥怎麼不驚?
「安大人看到新朋友,怎麼就不願意坐下來喝一杯水酒了?」為首那個多少透漏出些書生氣的漢子,笑著看過來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安吉祥警惕的厲聲問道。
「我要是自報家門,安大人豈不是更不敢坐下來喝酒了?」那人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