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封蘊扭頭看了看車窗外的街道,整個省城的市區都處在下班時的交通高峰中。假如沒有近年來修建的那兩條城市環道和十幾座立交橋揮排解疏導作用,那麼,此時此刻這幾條市內交通主幹道,一定會像患了嚴重粥樣硬化症的血管一樣,在高強度的運營中,一陣陣抽搐,一陣陣表現出異常的滯重和痛苦。
往常,只要時間允許,王封蘊時常會讓司機故意繞個道,走一走市中心的某一條幹道,順便去測試一下那兒高峰期間車輛通行情況,以檢驗各城建、交管部門上報的種種「喜報」的準確有效程度。
但今天,王封蘊已然沒有了這樣的心清。他需要儘快趕到那個機場,二十分鐘前,市交通指揮管理中心接到通知,要求他們確保這個車隊從各道口順利通過。很顯然,交管中心的工作是有效率的。車隊到達前,大小每個道口都被一至三名,或三至五名交警有效地控制了起來。整個行程中,車隊不僅沒有遭遇一個紅燈,也沒遭遇一次意外的堵塞。
機場方面在貴賓室做了周到的迎賓準備,幾位機場的主要領導都在候機樓的一個側門前迎候著,非常熱情,非常誠懇。
隨後登上了飛機。
張秘書送來一片預防暈機的藥片,另外,張秘書還送來一份由省改委匯總的本省近期相關經濟活動的一些數字,雖然匯總者已經把它們分類列成了清晰的明細表,但仍然密密麻麻地占據了整整兩頁半的篇幅。
每一回見中央領導,這都是必不可少的準備。不僅是數字,更重要的是數字和數字之間的關係,數字和數字後邊的背景。這堆數字和那堆數字碰撞以後可能生的變化,那堆數字影響著這堆數字必然會產生的某種走向、趨勢……當然,必不可少的還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存在和一系列解決措施……這些都還沒在這份明細表上列出。
明細表是死的,但作為看它的人確實活的,你要把這寫東西融會貫通,理解並分析出來,這就要看每一個人的水平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王封蘊算的上一個好手。
要是在以往,去一趟北京,總還要捎帶辦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比如,省委組織部會請他順便去中組部談某個幹部問題,省財政廳,或省長李雲中會請他去財政部談一點什麼補充預算問題。
有一回,省安全局的同志還把他帶到了國家安全部,聽了一回「驚心動魄」的情況介紹。。。。。。。當然了,王書記他自己也許會抽一點時間去琉璃廠古文物一條街品品銅綠,嗅嗅墨香,但這一回,所有這些捎帶要辦的事,一概都免了,也沒人請他捎辦什麼事了,所有人忽然間都變得非常知趣,小心,謹慎。
飛機開始動了,王封蘊合上眼,往後靠了靠,本來他並不想喝茶,但還是下意識地把手伸到了那隻青花茶杯冰涼的杯把上。
今天的機長在操縱飛機爬升時,顯然想到了今天飛機上坐的是一個大人物,所以他爬升得比平常要平穩,但即便這樣,王封蘊還是感覺到了一陣陣頭暈,張秘書此刻一定坐在機艙過道對面那個離他最近的座位里,在密切地注視著他,張秘書是個好秘書,該他做的事,一件都不會少做。不該他做的,絕對不會多做一件。
特別難得的是,他總是消失在需要他消失的時候,出現在需要他出現的那一刻。
不過這些都不是王封蘊所關注的事情,他要認認真真地再合計一下,再盤算一下,見了總理之後,自己該怎麼說,自己應該主動為北江省這兩年展的滯後、緩慢,承擔應該由他來承擔的那份責任。
王封蘊脹懣的胸臆間,頓時又自覺異常地沉重起來。
張秘書一直沒敢回到上飛機時分配給他的那個位子上去,這幾十分鐘裡,他的確一直坐在離王封蘊不遠的那個空位上,密切地注視著王封蘊臉色和臉部神情的每一點細微變化。後艙的暗處,還坐著兩位軍醫。這是應張秘書的要求,由軍區空軍派來的,張秘書沒讓他倆穿白大褂。他不想讓王書記覺出有大夫隨行,不想把這一路上的氣氛搞「緊張」了。
下午七點半左右,王封蘊乘坐的飛機在北京機場徐徐降落了,王封蘊一下飛機就看到了北江省駐京辦主任帶著兩輛黑色大奧迪,在機場恭候著他,轎車開進了北京市區,便駛近了廣場,王封蘊看看手錶,時間還來得及,就輕輕對司機說了聲「繞一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