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倩倩沒有說話。
她仍舊躺在那裡,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我摸出來一支煙,叼在嘴上才忽然間想到是在醫院裡,手裡握著打火機半響,沒有點著。
我說:「白祭歌仍在昏迷。你失血過多,醫院規定,最多只准獻,她以死要挾,哭著求醫生,給你輸了1000毫升。白祭歌昏迷前拉著我的手,說了一句話。你想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嗎?」
我頓了頓:「你上次跟我說,天道不仁,作惡才是順從天意。但白祭歌跟我說,天道是仁慈的,它總能給人留下一絲希望。也許吧!不瞞你說,我之前有著私心。十世善人和十世惡人的血能夠相融中和,白祭歌把血給你,你死了那也是你的命,活該!但你卻活了過來。這是個奇蹟,更應了白祭歌那句話,天心仁慈,天道總給人留一絲希望。」
「你在搶救室的時候,我和白祭歌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那姑娘絮絮叨叨自言自語說了很多。她說:人生最大的勇敢,就是經歷了欺騙和傷害之後,仍然保持信任和愛的能力。她說:這世道已經如此了,慈悲才是最好的武器。她說:世上本無善惡,人是未開悟的佛,佛是開悟的人。她說:人之初,性本善。她還說:五十年之後,長煙大漠,大風漫天,遠方暮雲火燒,你我揚鞭策馬,鐵蹄踏屍骨遍野,鮮血染衣襟嫣紅,劍指天涯,屠戮天下,以為前方眾生跪拜便是極樂,驀然回首,會發現血海屍山之中,才會開出山花爛漫……」
「五十年,人生有五十年風華正茂的時候嗎?三十而立奮起,五十年削尖了腦袋往上鑽,真的就能把所有想要的東西,都抓在手中嗎?林倩倩,我想問問,你活了兩百年,你所求的是什麼?永生?永生不死的孤獨和悲傷?如果真是那樣,太陰鍊形,變成屍傀多好。四百年道行之後,便神智恢復,不死不滅不老……今天,如果你死了,你有什麼?一抔黃土,一座孤墳,三年未至,荒草叢生,誰會在你墳前上一炷香,叩一個頭?誰會給你燒一疊紙錢,念及你的時候,淚眼婆娑?七尺薄棺,一卷草蓆,三長兩短木板,了此一生,什麼都抓不到。」
林倩倩還是躺在那,一動不動。
但眼角,卻有一行清淚,緩緩流了下來。
她掀開被子,胳膊伸出來,手心裡捏著三張符咒,輕輕丟在地上。
「黃泉,你剛才如果動手,我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殺了你,你信嗎?」
我沒吭聲。
她輕輕嘆息一聲,問:「男孩……還是女孩?」
我:「女孩,很健康。」
林倩倩:「我能見見嗎?」
我出了病房,跟醫生商量,十多分鐘後,護士把嬰兒推了過來。白祭歌也醒了,跟了來。
連倩倩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來,痴痴的望著嬰兒。
那個嬰兒也是與眾不同,一雙大眼睛乾淨清明,靈動無比。不哭,不鬧,就那麼望著林倩倩,眼神中全是好奇。
她竟然伸手朝著林倩倩索要懷抱!
絕對不會錯的,她才剛剛出生,並且是早產,正常的孩子,恐怕連眼睛都不想睜開,她卻伸出嫩乎乎的小手,朝向林倩倩。
林倩倩捂著嘴,一下子泣不成聲。
她顫抖著雙手,想要抱嬰兒起來,又怕弄疼了她,只是輕輕俯在嬰兒身上,在她額頭上溫柔的親了一下。
嬰兒笑了!
她咧著小嘴,激動的蹬著腳丫子,伸著小胳膊……
林倩倩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回頭瞪著我,又哭又笑,說:「黃泉,誰說死後沒人給我上香燒紙!我有女兒!」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林倩倩終於還是極盡溫柔的把孩子抱在了懷裡,她紅著眼睛,愛不釋手。或許是白祭歌的血讓這位十世惡人終於有了一份慈悲,或許是母愛偉大的力量,讓她終於動容。
她說:「黃泉,白祭歌,你們幫她取個名字吧。」
我:「叫林笑笑吧,希望她一輩子開心幸福,無憂無慮。」
「笑笑……開開心心,無憂無慮……」林倩倩發愣,痴痴的想著,笑了笑,很苦澀:「好!就叫笑笑吧,不過不姓林,姓白。」
白祭歌一愣:「你也姓白?」
林倩倩:「不,你姓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