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趙佶虛心納諫的模樣,反倒更是沉默。
都說金口玉言,可這世上最信不得的,皇帝所言可說算是一個。
皇帝素來都是又玩蹴鞠、又當裁判的,你和他講道理,那不是在找死?
耿南仲反倒微有振奮,立即道:「微臣遵旨。」隨即看向沈約道,「沈公子,卑職適才所言,可有問題?」
沈約神色平淡,「你方才說什麼了?」
耿南仲怔了下,不想沈約年紀輕輕就得了老年痴呆,但他突然插言,本有表現之意,知道沈約不能得罪,耐著性子道:「卑職方才說孔子有雲,『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沈公子可是不解嗎?」
眾人有的開始不懷好意的笑。
他們見趙佶一直對沈約以「先生」稱之,卻多覺得沈約這人連後生都算不上。
這等放浪之人,恐怕是不學無術之輩,只仗著蠱惑人心的說辭騙過了天子,他們這般想,因為他們自身也是這般做的。耿南仲以儒家言論說之,沈約立即露出膚淺的本質。
沈約點頭道,「我的確不解,不知道閣下能否解釋一二?」
耿南仲一怔,沒想到沈約倒很是坦誠,微笑道,「古人云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沈公子這般虛心改過,倒不失為君子所為。」
趙佶皺了下眉頭。
李斌聞言,暗想耿南仲你小子在找死嗎?他知道在趙佶心目中,沈約幾乎和神一樣的存在,可耿南仲想必是教書教上癮了,總覺得和他對話的人會有問題。
太子詹事就是太子家的私教。
沈約倒沒什麼不滿,淡然道,「我只是不解,不解卻不是犯錯。如果依照閣下所言,不解就是犯錯的話,這天底下,只怕無人不錯了。」
耿南仲搖頭晃腦道,「沈公子此言差矣……」
眾人聞言,都有振奮之意。
群臣苦於沈約囂張久矣,如今見耿南仲充當先鋒向沈約搦戰,眾人不由得都抱著看戲的態度。
耿南仲私教當久了,想必是覺得這是個長治久安的職業,也不認為國家會取締這個行當,繼續依照習慣道,「古人好學不倦,以不學為恥,不學則不知,不知且知錯,方能更知……」
沈約終於打斷道,「閣下若是不知什麼事情,就會認錯嗎?」
耿南仲怔了下,隨即笑道:「沈公子難道想考考不才嗎?」他教孩子教久了,多少染了點「天真」,自覺得學富五車,倒真沒有將沈約放在眼中。
依他看來,沈約這種人,又能說出什麼高深的道理?
局外人看耿南仲,或許覺得這人狂妄自大,但在他自身看來,這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打倒沈約,他耿南仲不就是勝過沈約的存在?
欲望一起,清醒很難遏制。
沈約對這種人的心理知之甚詳,考慮的卻是這種人如何會出現在攬秀軒。
趙佶不是蠢人,如今在商議抗金一事,那趙佶招來的人,在當年靖康之難,多半是發揮了作用無論正作用,還是負作用。
耿南仲看起來更像是發揮負作用的人。
趙佶是想看看他沈約如何處理這些人?
沈約有此推斷,堅持道,「閣下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若不知什麼事情,也會認錯嗎?」
耿南仲笑道,「那是自然。」
沈約拿出了手機,向耿南仲展示了下,「那請問閣下,這是個什麼東西?」
群臣怔住。
除了趙佶、李斌外,在場諸人自然都沒見過手機,見到沈約手上那個奇形怪狀的東西難免面面相覷。
耿南仲也傻了眼,上前一步,左看右看,眼珠轉了幾轉,「這想必是傳說的奇技淫巧,非讀書人所識。」
趙佶臉色更沉。
以往的時候,他倒覺得耿南仲所言很有道理,可今日聽之,卻覺得耿南仲不過是強詞奪理罷了。
沈約微笑道,「如果我說,這是一本儒家之書,你可相信?」
耿南仲哈哈大笑起來,「沈公子實在說笑了。」
沈約臉色微沉,「我沒有說笑。」
1731節 奇技淫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