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午門、昭德門、中左門、後左門、乾清門,方才來到宣政殿。宣政殿同剛經過的幾座宮殿一樣,為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座落在單層漢白玉石台基上。高二十餘米,檐角置脊獸九個,檐下上層單翹雙昂七踩斗栱,下層單翹單昂五踩斗栱,飾金龍和璽彩畫,裝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門窗。
懿德跟在太監陳福身後,東張西望,劉學士則落後半步,一同進殿面見皇帝。
大殿內站立著十幾排身著紅色官服的大臣,站位靠前的官員手持笏(朝板)。懿德步步朝前,這些大臣目不斜視,或盯著手中的朝板,或眼神空洞地面對皇帝。懿德餘光瞥見左邊第一排,高大玉立的身形,同樣的暗紅色朝服穿在他身上尤其好看。他薄唇淺抿,神色肅穆,這種氣,清冷又熱血沸騰。
是昨晚遠遠見到的男人。
嗯,鼻樑高,人中長,手指修長,嘖嘖,懿德從臉看到胸膛再到胯骨以下,瀝國的袍子剪裁要比曽國寬大少許,然,那處還是鼓出來一些。
懿德看得入了迷,「懿德皇子,前來覲見」,陳福聲音拖得老長。懿德被拖回神智,想起來路上劉學士交代他的話,抱拳跪拜道,「臣弟懿德參見陛下。」
後面一句是什麼來著,懿德忘了,求助地望向劉學士,劉學士用口型示意他,「陛下隆恩浩蕩,懿德終於回國與至親團聚,懿德感激涕零。」
說罷,劉學士脊背微傾,懿德領悟過來,再次對鎏金山水紋寶座上正襟危坐的皇帝行一叩首。
眾臣這才稍稍側目,觀察傳說中的質子懿德。他青頭灰面,瘦小羸弱,青紫的唇上長著兩撇山羊鬍。相貌隱約可見他母妃和先皇的影子。懿德側過臉來,左手邊男人居然沒有看他,仍舊是肅著一張俊顏,眼神朝皇帝拿出看,看的卻並非皇帝,大概是皇帝面前的香爐?懿德暗忖,居然好奇他,哼。
熙和帝沉穩地發話,「萬里舟車勞頓,懿德瘦了許多,起身罷。」
「謝皇帝哥哥恩准。」懿德笑嘻嘻地起身,猛不丁瞥見劉學士使眼色,怎麼可以這般同皇上說話。
懿德只注意劉學士奇怪的眼色了,一條腿屈膝向前,不慎踩到自己的衣袍下擺,「哎呦」一聲,本能地抓旁邊人的褲腿。
眾臣驚恐地看向懿德皇子,多大的不慎啊,居然拉了荀奚王的褲腿,然則,是抱著看好戲的態度,這要是真拉下來了,嘖嘖,即使有外袍遮著,那也是很香艷的,保管在一個時辰之內,整個京都的大街小巷都會傳遍荀奚王褻褲的顏色吧。
劉學士不忍直視地閉上眼睛。懿德眼睛瞅得老大了,直勾勾地盯著某處。
然而,荀奚王卻打破了眾人的幻想,單手提起懿德的賊手,懿德整個人被他大力提高半尺,接著倏然放開,懿德直愣愣往後一坐,大理石磚面震得她尾椎疼!都快裂了。
眾臣一陣唏噓,連小皇子都敢摔。不過這荀奚王天生不喜人觸碰,何況是拉他褲腿。
她齜牙咧嘴,一手撐在地上爬起。荀奚王稍稍掃懿德一眼,只見一張小臉滿是痛楚,腿都伸到他袍子底下了,短靴滾到一邊,露出只未穿足衣的腳,精緻纖小得不堪一握,白嫩剔透,五指指尖泛出柔潤的珠光。荀奚不禁多看了幾秒,素日裡清冷的眼中閃過些許異色,他神態不自然地偏到一邊,不著痕跡地把她的靴子踢到她腳邊。
懿德半跪在他身側,麻利地穿好靴子,真是,路上靴子磨爛了,再買的靴子大了兩號,真不中用。荀奚寬大的袍子輕輕浮動,遮住眾目睽睽下的小腳。
其實也除了他,沒人注意到懿德丟了鞋子。
懿德穿好靴子,「你你你你你你你等著,敢欺負本皇子,我,我定會,定會……」她平日裡受盡恭維,哪裡咽得下這口惡氣,半天想不出合適的詞,「走著瞧!」
荀奚只是略微台下眼皮,似笑非笑。懿德覺得自己不僅是受氣,而且是受侮辱了,她眼珠一轉,「皇帝哥哥啊,這鄉野小官欺負你弟弟我,我在曽國受盡欺凌,回國還要受這般惡氣,還不如死了算了,嗚嗚嗚……」
懿德是說哭就能掉淚的人,演技堪比瓊瑤劇的演員,「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嗚嗚嗚嗚。」
宣政殿上如此這般假哭的人,她是頭一個。
她哭了半晌,水汪汪的眸子偷偷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