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
春宵不再看他,抱著屍骨離去,漸漸消失,消失於夜色里。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空空洞洞的眸子依然槍頭般盯著、戳著前方。
前方漸漸已有馬車聲。
馬車跑得極為平穩,沒有顛簸,趕馬的車夫顯然是老車夫,對馬車的認識顯然比對女人認識深。
這樣的老車夫並不多。
車廂的兩側懸著兩個燈籠,粉紅色的燈籠已在冷風中搖曳,仿佛是兩個妖女在寂寞的夜色里作舞。
馬車平平穩穩的停下,他的下來凝視著無生笑著,痴痴的笑著。
臉上笑意說不出的痴呆、老實。
無生石像般轉過身,面對車廂。
她掀開厚厚的布簾,嬌弱的站著,嬌弱的凝視著無生。
軀體的各個角落都流露著一種極為誘惑、極為銷魂的成熟,一種能令江湖中漂泊地無根浪子生出憐惜、情愛的成熟。
帘子已高高的掀起。
女兒紅,切牛肉,醬汁鳳爪,......,還有大量水果。
車廂里並沒有屋子那麼寬敞,卻比天底下大多數屋子周到、細緻、可愛。
裡面依然,沒有什麼改變。
人呢?
柳銷魂沒有改變,老車夫沒有改變,這裡赫然少了一個人,很愛喝酒的人。
楊晴赫然已不見。
她去了哪裡,是不是抱著披風在到處的尋找無生,是不是已找的快要發瘋了。
柳銷魂嬌弱的站著,嬌弱的笑著。
無生已在嘆息,石像般一動不動,仿佛不認識這個人。
柳銷魂也沒有動,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濃。
沒有說話,也不必說話,他的笑容已足夠說明一切,所有人都可以看出她已在邀請、歡迎。
只有呆子才會看不出,也只有呆子才站在外面,與夜色為舞,寂寞、空虛作伴。
無生是呆子嗎?
他絕不是呆子,卻時常讓別人變成呆子。
無生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柳銷魂,「你很好,真的很好。」
他的話說完就走了,不再看她一眼。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沒有人理解這裡面有什麼奇妙的地方。
他石像般走向遠方,消失在夜色里。
厚厚的布簾依然高高掀開著,沒有人進去。
冷風陣陣,吹到裡面就化作春風,情人吹出的柔風,令爐火輕輕搖曳,令酒罈里的酒漣漪縱縱。
老車夫痴痴呆呆的站著,痴痴呆呆的笑容已完全消失。
柳銷魂深深嘆息,胸前兩縷髮絲來回搖晃著,她仿佛能理解無生說出的話。
無生的話仿佛已深深刺痛了她,她已垂下頭,軀體已不停的顫抖著。
老車夫眼中疼惜之色飄起,「早已走遠了。」
柳銷魂這才走進車廂,車廂里溫柔舒適。
大地寂寂,冷風飄飄。
無生沿著河流走著,仿佛在找尋著什麼。
他若是找尋著什麼,那麼一定能找得到,江湖中幾乎沒有什麼東西是他找不到的。
河水靜靜的流淌,並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她靜靜的凝視著流水,沒有一絲動作。
她的眼眸顯得極為寂寞、極為無助、極為憂鬱。
仿佛在向流水訴說著自己的悲傷與痛苦,折磨跟苦楚。
她的懷裡抱著披風,漆黑的披風,幾乎與夜色一樣漆黑。
這人赫然是楊晴。
楊晴靜靜的抱著披風,蹲在河水旁,一動不動的仿佛在發呆,又仿佛在沉思。
無生石像般走了過去,石像般停在她的邊上。
石像般不語,石像般陪著她。
靜靜的,他比她更靜,靜得像是河底的石頭,任由河水如何的衝擊都不會動一丁點。
冷風如刀,刀刀入骨。
天地間寒意漸濃,楊晴的軀體漸漸已在劇烈抽動。
她咬牙,目光已落向遠方,冰冷的寒風仿佛是從天邊飄來,帶著說不出的怨恨、怨毒而來。
沒有人理解她此刻的心境,是多麼的孤獨,是多麼的寂寞。
第一百章 又見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