盪空山經過二百多年年的休養,已不復從前的冷清寂寥,一眼望去,只見無窮遠處,那連綿的群山之中,到處都是插天高峰,直衝霄漢。
無數條千丈瀑布,從山峰上傾瀉下來,仿佛無數條玉龍一般。
天空是蔚藍蔚藍,如靛青石,沒有一絲烏雲,柔和明亮的陽光傾瀉下來,不見染半分塵埃。
那些成百上千的山峰上松樹盤根,枝葉虬張,顯現出了勃發悠遠的生機。
更在那山峰深處,雲霧飄渺之間,隱約可見瑤台閬苑,似海市蜃樓般依山勢而矗,讓人乍一眼還誤以為是來到了仙境。
騎著仙鶴的道人在殿宇間寫意地遨遊,四匹天馬拉駕的輦車踩在白玉石階上停駐,數以百千為計的弟子馮虛御風穿梭在閣樓亭坊之中。
坐深雲自淡,行盡月猶清,端是一派天宮勝境的奇景。
盪空山最高兩處山峰,一曰抱陽,一曰闕陰,乃巽風觀兩位太上長老閉關的洞府,常年有迷瘴稠霧籠罩其中,與俗世隔絕。
只是這一日,抱陽峰上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衣女子騎著仙鶴緩緩落在山下,其人肌膚凝脂,眉似彎月,玉骨冰肌,冉冉走到山道前,一紙傳訊符徐飛向群山深處的洞府。
此女座下的仙鶴也非凡品,眼珠靈動,舒頸長鳴,頂上紅簇,羽似春雪,雙翼展開若垂天之雲,約摸有數丈之寬。
真作個:
低頭乍恐丹砂落,展翅長疑白雪消;瑞羽奇姿踉蹌形,稱為仙馭過雲遙。
顯然再過上不久,都有那麼一絲化妖的跡象。
不多時,就有身著藏青法衣的中年道人從山中迎出來。
「郢薇師妹遠道而來,實在是稀客啊,為兄有失遠迎,做的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師妹多寬恕。」
道人撤去山中的迷陣,笑著向女子認錯討饒。
「慕仙師兄何需多禮,師妹此番前來,是受到了掌教的囑託,二百載護道的期限將至,掌教讓我來看看師叔可曾出關,說不得屆時須得碧霄前輩送上一程。」
來者正是當年紅雲子收下那名喚作孫郢薇的女煉炁士。
兩百多年的光景,足夠當初那六個少年少女成長為宗門的中流砥柱,除了張勇受限於資質未能在大限將至前突破,其餘五人都已經是內景期真修。
而弟子接連成材,紅雲子和李文殊二人也樂得擱下肩頭擔子,紛紛去職做了太上長老。
如今在各要職上,都是年輕一輩弟子。
譬如容貌不減當年的孫郢薇成了巽風觀都管,掌管條例規矩,平日裡見誰都是冷著一張臉,也就是見到幾個同輩的師兄弟,會給幾分好臉色。
長袖善歌的谷慕仙則是當了都廚長老,掌管錢糧財物,山門寶庫中每一筆開銷走向都要經過他的耳目,權柄不可謂是不高。
四柱純陰的黃裳師弟則成了都講長老,此人天資聰穎,硬是從宗門典籍的隻言片語里,悟出一門威力極大的合擊之術,與呂純陽相互證應,是宗門第二代弟子中最有望先踏入神通秘境的那個。
至於呂純陽,已經不能算是最有希望的那個,畢竟人家早三十多年就已經證得了神通真人,只論修為,連兩位太上長老也望塵莫及。
而巽風觀現在的掌門,則是當年那個調皮搗蛋的稚童,許媛。
谷慕仙聞言面色古怪。
「師妹來的可是當真巧了,若是早來三五日,貧道還未必敢跟你打包票,適逢昨日師尊閉關功成圓滿,怕我等弟子擔心緊,特地傳訊與我這個天大的消息。」
「再鞏固上幾日,師尊大抵就要出關了。」
谷慕仙言語間透露著輕快。
李文殊順利突破神通秘境,也就意味著他這一脈已經有兩位神通真人作靠山,谷慕仙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資質並不算好,突破內景還是四十多年前的事。
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呂純陽,如今已經是神通真人,雖然其中有抱負陰陽,雙輔雙修的原因,究根到底二人的天賦也是雲泥之別。
與其想著追逐那虛無縹緲的大道,倒不如趁著兩座靠山還在,瀟灑過完這人間六百載春秋,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