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裡,青衣少年站在一片瓦檐下,遠遠望著那雨中獨行的蓑衣斗笠的身影,玩味道:「師姐,這小子倒還有點破釜沉舟的氣勢。」
「凡人總會做無意義的嘗試,我給過他機會,他不珍惜,這就是他的命。」
青衣少女的語氣斬釘截鐵仿佛判處死刑,她緩緩抽出長劍,那劍鋒在黑暗中亮起剔透的青光,這柄劍與李長安的刀相比就像琉璃與瓦礫,僅從肉眼就可區分出高貴與低賤。
在她眼中,凡人與螻蟻無異,那個少年在冷雨中披著鐵甲般的蓑衣艱難獨行,而一身青衣飄然而立滴雨不沾的她卻可以輕易決定他的宿命,這就是修行人與凡人的差別,這差別比綿亘千萬里的青牢山更難逾越。
她抬步走入雨中,她將去摧毀那個少年的意志,至於是否要留下他的性命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不會考慮。修行人怎麼會在乎凡人的性命,就像她這一步落下又怎會在意腳下會碾碎多少石礫或螞蟻,這一步沒有一丁一點兒的趾高氣揚,卻漠然而高高在上。
但這一步卻懸在空中,久久未落下。她整個人維持著舉步的姿勢,紋絲不動,雨還在嘈雜地下著,她卻好像成了一尊靜止不動的石像。
這一步,她不敢再跨出絲毫。
「師姐?」青衣少年疑惑地喊了聲。
下一刻,青衣少女收足後退,握劍的玉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更加蒼白,一滴水珠從她雲鬢中流下,不知是冷汗還是雨。
她低頭怔怔望著自己的青衣下角,這片衣角方才隨著她走路的動作露在雨中,被雨淋過後,已千瘡百孔。
她又抬頭望著夜色中的瓢潑大雨,此時,那每一滴雨珠,都是從九天之上降下的神劍,散發出讓人眉心刺痛的殺意。
雨珠打在瓦檐上,落在地上,便會脆弱地四散飛濺,不會留下絲毫痕跡,但青衣少女知道這些雨珠並不似它表現出來的這麼無害,此刻若她走入雨中,瞬間就會被它們在身上穿出萬千孔洞。
這夜雨,已化作無邊劍氣。
她臉色白了白,舉劍齊眉,對雨中一拱手,「敢問是哪位前輩?」
青衣少年也拔出長劍,如臨大敵。
一道白衣身影在雨中負手而來,那在青衣少女眼中銳利如劍的雨滴在落到他身邊時,便宛如春風中的柳絮那般溫柔,輕飄飄地盪開,不會有一滴落到他身上。
「你是什麼人!」青衣少年提劍喝問。
白衣人淡淡看了他一眼,那劍尖就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偏去,仿佛有意識般不願面對這雨中的白衣人,青衣少年心頭大詫,就算是劍道三境中的劍與心合之境也未曾聽說能令敵劍自主退避。
白衣人悠然道:「今夜,你二人不得走出腳下方圓一丈之地。」
隨著他話語落下,那青衣少年與青衣少女頭頂上方那片瓦檐被雨滴切割出一個規整的圓,轟然砸落。
青衣少年下意識往圈外躲去,卻被青衣少女緊緊扯住了手,此時圈外的雨是無數柄利劍,若出去只會被刺成篩子。
二人在圈中,被磚瓦嘩啦砸下,只能用手臂勉力阻擋。
失去這片瓦檐遮擋後,冷雨澆下,瞬息便將二人淋到濕透,青衣少女模樣狼狽,卻施禮道:「謝前輩不殺之恩。」
只是她雖然口中稱謝,但銀牙緊咬,聲音也因為壓抑的氣憤而有些發抖。
「前夜你留下的字,也如數奉還。」白忘機微微一笑,說完後,便轉身離開。
青衣少女面前,雨滴落在地上,如劍鑿一般,將青石板生生刻出五個字來。
「若敢出圈,死。」
青衣少女神情一怔,原來這白衣人,竟是為那凡人少年來出頭的。
「師姐……」青衣少年訥訥地脫下外衣,為青衣少女擋雨。
青衣少女臉色默然,沒有拒絕。
…………
黑沉沉的雨夜中,有一點燈火。
那是座大院,大院正屋連牆有二十來丈,大門左右各掛一張木匾,上書:「得失無畏顯英豪,來去暢通吾隨心。」
門楣上方有四個石刻大篆:「如意賭坊」。
這晚淮安城內風雨交加,賭坊大堂內卻燈火明亮。五人圍聚桌前,佩刀掛劍,喝酒吃肉,酒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