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紙鶴飛越群山、飛過赤地、撞入一片水霧升騰宛若仙境的湖泊,湖邊一片青山如同翡翠,紙鶴身形拔高,飛入山中。
穿過參天巨木,日影斑駁閃逝,紙鶴飛行良久,終見得山中三千級磅礴石階頂上的巨大山門,山門石匾上書:飛流宗!
飛流宗中,飛檐翹角的道殿依層層山勢而上,錯落有致,大氣磅礴,白霧繚繞如雲宮仙闕,後山又有一座高塔,在白日裡也有幽霧瀰漫,陰森怖人,塔中亦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僅有一排青銅油燈燃燒著。
油燈燈焰穩定,毫不閃爍,若凡人見之必定驚奇,因為就算沒風,燈芯也總會炸出火花。然而若湊近了看就能發現,這青銅油燈原來沒有燈芯,燈焰是憑空懸浮在油燈上。
塔中微風不起,仿佛空氣也是凝滯的,有一盞青銅燈卻在此刻驟然熄滅,沒有絲毫徵兆。
油燈邊傳出一聲輕呼,原來塔內有人。
看著青銅油燈熄滅,飛流宗守燈人心中驚訝,命魂塔第三層中放置的是種道境修行人的命燈,此時有一盞命燈熄滅,便代表著宗中永遠失去了一名種道境。
辟海到疊浪二境之間沒什麼瓶頸,只需時間積累,但到蘊靈一步,要再進一步,便是百不存一,再要種道,又是機緣天賦缺一不可。
熄滅的是宗中第十二代弟子吳心的命魂燈,以吳心實力原本在宗中可任下殿長老,只是資歷尚還不夠才沒有,但也是宗門精英了,要知道飛流宗上下兩千人,守燈人面前的種道境修行人命燈一共才不過二十三盞而已。
守燈人的消息很快傳遍飛流宗,紙鶴便在此時飛至。
片刻,李長安四人的畫像被臨摹出來,宗中當即有人手執畫像下山。
同時,又有一隻紙鶴從宗中飛出,飛行數百里,飛入一座城池中,城樓上方赤色開明獸旗飄揚,城門上有「昆南城」三字,紙鶴飛行不絕,來到一片府邸之中,朱漆銅釘的大門上方寫有「姒府」。
姒家便是昆南城之主,是青州之主,亦是越地之主。
紙鶴最終便飛入了姒家嫡長子,姒飛臣的手中。
身為姒家少主,姒飛臣卻穿著一身布衣,右手於紅木桌上按劍,劍鞘上刻流雲二字。
他是姒家少主,亦是飛流宗弟子,他學的是飛流宗鎮派絕學流雲劍法,而這流雲劍便是當年創下流雲劍法的宗中前輩遺物。
從紙鶴中得到消息,有人殺了飛流宗八人,甚至包含一名蘊靈境和一名種道境,姒飛臣表情沒有絲毫憤怒,生死本就是他看慣了的事,只不過他必須為這八人的死做出一些反應,這樣才對得起飛流宗對他的重視,也為日後他要做姒家之主時飛流宗更有支持他的理由。
「找到那四人。」他站起身來,身邊無人,卻淡淡說著,隨著他話語落下,屋內頓時光亮了三分,似乎有數道陰影離開了。
走出屋子,姒飛臣看著府門。
神墟境的大修行人云庭真人要在昆南城擇道種、迎潛龍,沒有修行人會放過這樣的機緣。
那經過王家寨的四人也定然不會。
風起,府門上,赤色開明獸旗幟隱現猙獰。
…………
紅沙瀰漫,車馬艱難穿梭著,行走在枯竭的大地上。
李長安也在大道上前行,一路走來,只見流亡遍野,民不聊生,瘦得只剩排骨的孩子坐在路邊目露絕望,道旁枯樹連樹皮都被扒拉乾淨了,一隻昏鴉在樹梢頭緊盯著氣息奄奄的流民,殊不知它也被流民們盯著——這可是好幾兩肉。
經過的馬匹更是吸引了無數道綠油油的目光,若非貨車邊的幾個侍衛體格健壯,腰挎利刃,說不得就要引起一番哄搶。
饒是如此,也常有流民硬著頭皮上前乞討。
李長安自然也是被乞討的人之一,大概是畏懼他腰間無鞘的八荒刀,於是上來乞討的並非男人,而是帶著孩子的婦女,穿著幾不能蔽體的衣衫,露著乾癟的胸部,扭動瘦骨嶙峋的胴體,對他做出暗示。
看著生而為人的同類這幅做派,又見到婦女身邊孩子麻木又帶有期冀的眼神,李長安心中悲涼。
但他還是用手撥開了這二人,並未給予他們什麼,他能救得了一時也救不了一世,能救一人也救不了千萬人,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