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健告訴徐浩東說:「那是一段塵封的往事,誰也不敢提起,相關記錄也只存於檔案室的保密櫃裡,我也是上次為了寫文章才去檔案室翻出來的。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劉政道老人是雲嶺縣委書記,當時,雲嶺縣這邊的山民與青山縣那邊的山民,因山地糾紛發生了千人規模的械鬥,雙方廝殺整整一天,死傷兩百多人。」
徐浩東點著頭哦了一聲,「這事我聽我父親提起過,但不知詳情。」
「當時的地委領導和雙方的縣領導,經過電話溝通後紛紛趕往出事地點。不巧的是,劉政道老人去得早了一點,不慎被青山縣的山民抓了起來。那些山民不僅拿劉政道老人當人質,還把他的衣服剝了個精光,綁在樹上三天三夜不給一口吃喝。解救出來以後,劉政道老人大病一場,在醫院住了三個多月,他那條左腿不是有點瘸嗎,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是被一個山民拿鋤頭砸的。」
「從那以後,山民械鬥事件雖然平息了,但三十一死四十三殘一百八十幾傷七十一人被判刑所留下的慘痛記憶,成為兩個縣的鴻溝,誰也不願提起,但誰也不會忘記。一山之隔,雞犬相聞,卻老死不相往來,當時的海州地委領導,也是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就在兩縣的交界線上建了一條長達七十多公里的鐵絲網,從此連十幾條山路也被徹底隔斷。」
「有不少人戲稱,咱們雲嶺市與南江區和青山縣的那條分界線,比國境線還要管用,三十年來倒也平安無事,但卻活生生地阻礙了兩邊三地的社會來往和經濟來往。有三個方面能夠充分說明這個問題,一,兩邊三地的通婚,三十年來還不到一千對。二,兩邊三地的公路,共有十九條通到交界處附近,但硬是沒有一條連通的,堪稱國內第一奇葩。三,據公安部門的最新統計,去年青山山區在咱們雲嶺市的務工人員,只有區區五千三百餘人。」
聽了老半天,徐浩東明白李子健的意思,「你是說,我得先搞定劉政道老人?」
李子健說:「肯定的,劉政道老人是目前我市離退休老幹部中資格最老的一位,只要他還能開口,那威信就是槓槓的。三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經歷過那次械鬥事件的幹部大有人在,你得先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而劉政道老人就是首先要說服的人。反觀現在的兩套班子成員們,除了幾個本地人需要解放思想,其他人都會爽快地同意接收整個青山山區。」
徐浩東微微一笑,「揭老頭子的傷疤,這事不知道能不能辦到。」
李子健也是輕輕一笑,「你不是還有一個紅顏知己麼。」
「好吧,這事不能拖,下班後我去試試。老頭年紀大了,我拍拍他馬屁,興許能糊弄他。」
下班以後,徐浩東在家吃過晚飯,跟許雲潔交待幾句,拿著一本從省城帶回來的雜誌,步行來到老書記劉政道的家。
老頭也是剛吃過晚飯,正坐在沙發上,電視開著,老頭卻在瞌睡,八十歲的老人,精神頭大不如從前了。
老伴孟秀娟和女兒劉玉如將徐浩東迎進客廳,正要叫醒劉政道,卻被徐浩東擺手制止。
劉政道醒了,「我沒打瞌睡。」
徐浩東笑了,「你這是典型的睜著眼睛說瞎話。」
「呵呵……一針見血,我喜歡,你小子說話越來越犀利了。」
說著,劉政道來了精神,「浩東,陪我下兩盤?」
徐浩東擺手,「不下。」
劉政道不解,「棋友登門,不下棋算啥棋友?」
「因為你老人家的棋太臭。」徐浩東哈哈而笑,「據玉如姐說,你連對門的七歲娃子都下不過,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勝率幾乎為零。而且,還是在平均每盤悔棋五次以上的情況下,就你這個水平,我不敢應戰,我惹不起但躲得起。老爺子,我有個建議,從此以後,你就自己跟自己下吧。」
「哈哈……浩東,你太了解我了,我現在就是在自娛自樂。」
徐浩東恭恭敬敬地遞上那本雜誌,「前輩,這是晚輩拙作,請前輩斧正。」
「哦,發表了?」劉政道收起笑容,戴上老花眼鏡,捧著雜誌打量起來。
雜誌的封面是紅色的,有中國地圖,有五星紅旗,還有文章的名字:
《經濟行為中的均衡動態分析及其預測和數理模式
第0411章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