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驚得蕭太后險些摔了手裡的茶盞,瞠目望過來,「你說什麼!」語氣里頗有氣急敗壞的味道。
永隆帝懶得再重複,原本他是打算一個人再多撐幾年的,奈何太后這邊逼得緊,不知道嵐兒還活著的時候他就沒那心思,如今嵐兒回來了,又豈會再做對不起她的事?
人都說高處不勝寒,帝王註定是孤家寡人,不該有情,永隆帝想,那麼自己就開那麼個先例又何妨,他上對得起赫連家列祖列宗的託付,下不曾辜負過黎明百姓的期望,而今,只想再對得起一個人,這有什麼錯?
他昏庸無道嗎?荒淫無度嗎?曾為了一己私慾而把百姓的生死撂在一邊過嗎?
似乎都沒有。
永隆帝捫心自問,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除了個別的特例,並無對不起任何無辜之人,二十年的帝王路,他走累了,那把龍椅,他也坐倦了,如今既然能有人替他操心打點好朝局甚至是江山的一切,那他何苦還要死撐著。
太后這種鬧法,一日兩日還行,日子久了,誰能扛得住,再說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真當他是宣宗帝那種能輕易拿捏的傀儡?想要掌控他,那她也得先修煉出朱太后的本事來才行。
想到這些,永隆帝那雙眼睛越發的冷了。
「皇帝,你是想要氣死哀家嗎?」蕭太后將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放,橫眉豎目,「前頭半年多,你死活不肯立後,甚至是連後宮都懶得踏進去半步,哀家由著你,後來你趁哀家傷著昏迷不醒處置了蕭皇貴妃,哀家也由著你,你可倒好,把哀家的寬容當成得寸進尺的籌碼了是吧?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哀家,今兒還直接放話說要讓位,你倒是說說,你的那些個敗家兒子,哪個成氣候了,哪個能全全的接下這江山重擔?」
不得不承認,蕭太后很多時候說的話都是在理的,便是永隆帝本人也反駁不出什麼來,可是她在立後這事兒上,竟然有著謎一般的執著,這讓永隆帝很反感,所以,「沒有哪個皇子天生就是帝王坯子,哪怕是朕,當初也是被逼出來的。」
蕭太后一再皺眉,還以為只是玩笑話而已,如今這一聽,竟像是當真了一般,「皇帝,哀家奉勸你,三思而後行!」
永隆帝滿臉肅容,「朕從來不出爾反爾。」
蕭太后臉上的最後一絲鎮定再也繃不住,生生撕出一條裂縫來,「你……」胸口急劇起伏,明顯氣得不輕。
永隆帝既然已經放話,自然會說到做到,只不過何時讓位,只是個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
而一旁的張總管以及跟著蕭太后來的宮人太監們,誰也沒敢把方才這對母子的談話放在心上,要知道這種事一旦走漏半個字,必將引來殺身之禍,所以全都低垂著頭把自己當成木樁子,不聞不問,只是在見到太后被氣得險些倒下的時候急忙過去扶了一把。
蕭太后確實被她眼裡的逆子給氣到了,喘了半天大氣兒也言語不出半個字來,永隆帝被弄得很不耐煩,直接讓人將她送回了慈寧宮。
等蕭太后走後,永隆帝才終於長長吐了一口氣,身子一歪坐回龍椅上。
以往這種時候,張總管總會第一個說話寬慰永隆帝,但今天半晌沒聽見吭聲,永隆帝覺得奇怪,抬眼望他,「張公公。」
張總管哆嗦了一下,「奴才在。」
「你今兒怎麼不多話了?」
您老人家先前說的可是皇權秘事,奴才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妄議呀!「皇上想聽奴才說什麼?」伴君這麼多年,脾性還是摸透了不少的。
永隆帝突然笑了起來,「朕又不會吃了你,哆嗦什麼?」
「大概是快入冬了,奴才冷的。」
「行了,朕跟前兒你還裝模作樣,以為真能糊弄朕?」永隆帝不耐煩地擺擺手,「讓你準備的事兒,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一聽不會怪罪自己聽了不該聽的話,張總管臉上的凝重和惶恐都退下去,馬上眉開眼笑。
「嗯。」永隆帝點點頭,「備水,朕要沐浴更衣。」
每次去見駱嵐之前,永隆帝都會把自己收拾得清爽乾淨,最開初是為了掩蓋身上的脂粉味兒,後來麼,只是出於習慣而已,是一個習慣了幾十年的習慣。
不過,永隆帝絕口不提先前說的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