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多事。+
+你發現了?+
+我有什麼理由不發現嗎?+
男人抬起頭來,輕輕地一笑。頭頂依舊烈陽高照,他的一個兒子在不遠處悶悶不樂地和大塊大塊被翻轉過來的土地做著鬥爭。他則扛起鋤頭,做出一副要休息的模樣。
+既然你發現了......那麼,你打算阻止他們嗎?+
+阻止什麼?+
+你知道的——比如,讓他們停手,或者乾脆集體修改認知。我知道你做得到這件事。+
+我做得到,但我不會這麼做。他們知道也無濟於事,星炬必須燃燒。+
固執。
男人聞到了這種熟悉的氣味,他放下鋤頭,讓它深深地陷進泥土之中。
然後,他坐了下來。他負責的田地已經耕種完一部分了,不久前他還曾開玩笑,說是當這些麥子成熟以後或許可以自己嘗試著做點食物出來看一看,嘗一嘗,想必味道不會太糟糕,畢竟,他是個農民的兒子。
所有人都是農民的兒子。
與他對話之人在那時嘲諷了他的閒情逸緻,而現在,他卻已經完全失去這種力氣了。
除去固執以外,他還聞到燃燒過後所產生的氣味。一種熟悉的味道,在過去的一萬年間,他每天都會聞到自己的精神、靈魂與血肉被焚燒過後所產生的氣味。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這片空間,直達至高天內,他凝視著著燃燒的星炬,一時之間沒有言語,好幾分鐘後才重新開口。
+她們正在匯聚力量......我看得出來。+
+噢,那還真是挺稀奇的,你居然不是個瞎子。我還以為你看不出來呢。+
哪怕是靈能通訊,也帶著再明晃晃不過的嘲諷之意。法師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又或許沒有,有可能只是刻意地對過去表現的一種模彷。
他是清楚的,給星炬供給能量並不只是單純地焚燒力量,有時,人性與記憶也會在其中一同被焚燒。你會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思緒被分割、被奪走,最後剩下的那一點僅有的東西......也只能緊緊地攥在手中,生怕它也會消逝。
而他知道,它會的。
從這點來看,這倒像是一場獻祭。
+我還需要一段時間。+
男人低下頭,讓汗水從額頭上滑落。他感受著那把劍所留下的傷害,感受著它在亞空間內發出的不甘咆孝——一時之間,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具琉璃狀的骸骨。雙手化作牢不可破的監牢,將那把魔劍緊緊地束縛在其中,使其不得動彈。
圖拉真......我聽見你的話了。男人想。一抹微笑在他臉上一閃即逝,不遠處,佩圖拉博疑惑地看了過來。
+我也還能再撐一段時間,但我現在擔心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她們何時回來,你清楚的,她們一定會來。納垢已經在亞空間內沉寂了太久,她表現得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這不符合她一部分本質所代表的原理。+
+你擔心她正在醞釀一場瘟疫嗎?+
+她本身就是這世界上最大的一場瘟疫了。+
「嘿!」
不遠處,佩圖拉博朝他揮了揮手:「你——咳,我的意思是,你累了嗎?」
「不,佩圖拉博,我並不累。」男人微笑著回答。「我只是聽見了一個不錯的笑話。」
「......奇奇怪怪的。」
都囔著,佩圖拉博再度低下頭去認真勞作了。他揮舞鋤頭時的模樣仿佛是將它們當成了羅格·多恩,力道一下比一下大。
雖然在這裡,他依然擁有比正常成年人強壯許多的體魄,但也受到了規則限制,不再能夠稱得上是『基因原體』,因此他遲早會累的,實際上,他揮舞鋤頭的力道已經比兩個小時前要小了很多了......
男人心想,他正在折磨自己,以證明些什麼。
是啊,證明些什麼......人人都想證明些什麼。有人想要向我證明信仰的純潔,有人想要向我證明他們的忠誠,還有些人,只是單純地想告訴我,他們配得上自己的誓言......有太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