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國師輕車從簡,獨自前來拜訪一位隱居於山林的老僧。
看似誠意滿滿,可宗言就是不放心。
對方應該是與皇帝一同抵達靈台府,竟然沒等安頓下就找過來,怎麼想怎麼不合常理。
不過人家既然自報家門,且將自己師徒的情況摸到門清,拒之在外也不像話。
所以宗言不得不將人請進院子,不過他右手始終揣在懷裡。
畢竟不知對方來意,若是敵非友,有護身木偶在,起碼能夠保證自己與師父的安全。
院中,老和尚已經重新開始棋局,一手執白,一手執黑,竟是自己與自己對弈。別人走到身邊,也不理睬,眼中只有桌上的棋局。
言晦走過去直接坐到對面,盯著老和尚看了半晌,轉向宗言,詫異道:「你師父何時成了這副樣子?」
宗言瞥了眼師父,長嘆:「這般渾渾噩噩已經幾年了。」
「可有名醫診治?」言晦眉頭鎖得更緊,追問道。
「自然找過,如今每日服藥也才稍有起色。」宗言垂眸,這一年來,還真請不少有名望的大夫給師父瞧過,可結果,似乎悟恆的手段更高明一些。
那頭言晦神色極其複雜,之前挺直的腰板松垮下來,嘆息不止。
宗言見他這個樣子,心想是不是該送客了。
那邊言晦卻似想到了什麼,一把搶過老和尚手中的白棋,隨手放在棋盤之上:「弘濟師兄,你我手談幾局如何?」
被人打擾了思路,老和尚卻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似的,立即用黑子貼過去。
兩人就這樣,你一手我一手地在棋盤上拼殺起來,斗得不亦樂乎。
沒多久,他們的征伐已布滿半個棋盤。
言晦落子的速度終於緩了下來,他沉吟片刻,才鬱悶地將白子放回棋罐。
「弘濟師兄的棋藝還是如此高超,布局精妙且殺伐果斷,師弟自愧不如。」
保護在老和尚身後的宗言自然一直關注著他們的對弈,可能因為終於看到了和自己一樣水平的臭棋簍子,心裡瞬間平衡了不少。
這時,兩人將棋子收回,又開始下第二局。
「弘濟師兄可還記得我這個師門叛徒?」言晦開始試探著與對面人交流。
老和尚只顧著棋局,似對他的問話毫無反應。
「如今在我的策劃下,菩提寺化為白地,傳承已無以為繼,弘濟師兄難道就不生氣?」言晦手放在罐中,遲遲未將白子取出,反而將視線一直投在老和尚身上。
「悟恆,該你了,快下快下。」老和尚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反是一個勁兒地說著。
「悟恆?」言晦疑惑看向宗言。
後者卻一臉不善地盯著他,師父老糊塗了,宗言可都聽著呢。
鬧了半天,這言晦不但是什麼師門叛徒,菩提寺被皇帝侵占,竟也出自這人的手臂。
難怪自己剛一見面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般想著,對於對方的詢問,只冷冷看著,並不搭理。
此時老和尚又是一陣催促:「快些快些,輪到你了……」
言晦似也明白自己不受待見,又看老和尚急迫,只得無奈地先下一手,未曾想他的白子剛落下,卻見老和尚眼睛猛地一亮,「啪」地將一枚黑子定在盤中,然後咧開嘴,雙手齊出開始撿拾起被圍的白子。
言晦呆呆望著棋盤,宗言猜他這時應該已經絕望了。
果然,言晦又一次主動認輸了。
「師兄就是師兄,弘持服了。」他自嘲地吐出一句,奇怪的是,他這時的自稱竟然不是言晦,而是弘持。
那頭老和尚弘濟贏了一局,正在開心,沒想到言晦這個「弘持服了」一出口,他突然怔住了,片刻後長眉一抖,竟咧嘴笑起來:「弘持,你出來啦?」
言晦睜大雙眼,急促問道:「師兄還記得我?」
宗言也是神情一震,這可是師父從未有過的反應,難道因為言晦這個叛徒的到來,老和尚被氣得恢復了?
可這種情況到底是好還是壞?正考慮著要不要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