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笑了,用他那個有點歪的嘴巴笑了。
他的笑是給驚疑的李慕遙?發狂的石蒼?還是滿堂的賓客?
沒有人知道。
也沒有人能看出這種笑是悲哀、是譏諷,還是喜悅。
這種笑只能被看出,至少就是一種可怕。
笑有時候也是很可怕的,尤其是這種人在對你笑的時候。
&有你的位子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總懂得吧,我親愛的石大掌門。」
他的聲音很尖銳,就像鐵器在刮著鐵器。任何人擁有一把這樣的聲音,都可以讓人發麻,何況還是這樣的一個怪人。
石蒼沒有回答,他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但頭上卻顯出了筷子般大小的青筋。剛才攻擊李慕遙時,他都沒有任何緊張,但現在卻因為莊主的一句話,好像大禍臨頭似的。
&過今天我又多了位貴賓,心情還不錯」,法師從桌子的白玉盤上挑了一顆葡萄就扔進了嘴裡,「不妨為你破個例,只要你能走出這扇門外,我絕不追你。」
法師說完,還用手指了指門口,好像生怕石蒼不知道門口在哪。
但石蒼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因為宴客廳就只有一個大門,所有人都是從那裡進來的,當然都知道應該從那裡出去。
石蒼沒有回答,他只把嘴唇咬得更緊,但法師好像也沒打算真會聽到他的回答似的,低頭繼續吃葡萄了。因為石蒼的回答,就是突然沖向門外。
他的身法居然比剛才殺李慕遙時更快,他手中的軟劍已化作一片飛虹,劍光護住了他身上的每一處地方,估計連蒼蠅都別想飛進這片劍光裡面。
李慕遙終於明白了,當年他為何能被稱為「殺手中的殺手」。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石蒼已衝到了門外。
看來法師真是要兌現諾言,他看來很奇怪,卻畢竟還算是個守諾言的人。
李慕遙正打算為石蒼舒一口氣。雖然剛剛石蒼還想殺了他,但他畢竟不願意看著別人有什麼不幸在自己面前發生。他雖然不知道法師究竟想對石蒼做什麼,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不然這一代宗師,也不會像只喪家犬似的逃跑了。
但石蒼偏偏不讓李慕遙能夠完全舒出這一口氣。
因為他突然又回來了。
但他並不是整個人回來的,回來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最重要的那部分!
他的頭突然從頸上分開,從屋外的走廊上飛了進來,「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一直滾到法師的腳邊才停下,金燦燦的地板上頓時就多了一道淋漓的血跡。
石蒼的眼睛還睜得很大,不過他臉上倒沒有痛苦,也沒有失望、更沒有驚慌,反而還有興奮。
他或許以為自己已經能走脫了,所以他的身體還在往前沖,掠前了四五丈後,才突然倒下。
血,慢慢從他的脖子上涌了出來,染紅了長廊的地板,而整個走廊上,卻是空無一人。
李慕遙剛剛才走過這條走廊,他很確定裡面沒有可以把人藏起來的地方,並且這條走廊也不像是有什麼機關,它就是一條江南大戶人家中最普通的走廊,究竟是誰殺了石蒼?
是誰把他的頭顱砍了下來,送到「法師」的面前?
面對著這驚悚的一幕,屋子裡的人卻都很平靜,有的還在大口大口地喝著酒,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好像他們早就料到石蒼絕不可能活著離開似的。
他們是否已司空見慣了這一切,所以不害怕?
但既然這樣,他們有的人為何喝了一杯又一杯,卻不知道酒杯里早已是空無一物?
李慕遙現在不但吃驚,還覺得有點毛骨悚然。難道門外真有鬼魂,是法師讓它們把石蒼的人頭割下?難道剛才他能夠坐著波斯軟毯在半空飄著,也是因為有看不見東西在下面托著?
李慕遙不敢再想,卻偏偏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這麼一個大人物的頭顱,法師卻連看都沒有再看一眼,卻用眼光掃視了眾賓客一圈,顯然沒有人希望被他盯上的,而對此法師也很滿意。
但看來總得有人來當那一個不幸的人,不幸被這個怪人盯上的倒霉蛋。
那,是一個穿著紫金色長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