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一字字,都是刻骨的恨。
都是甄姚把真心錯付的悔。
悔、恨交加,啃噬著甄姚的心。
她說時,那新為人婦的嬌羞,那初為人母的滿足,一點點一滴滴都成了恨意的催化劑。
說到最後,以為痛到麻木,恨到絕望,已經不會再有情緒,可當那曾經的傷疤再次生生撕開,她全身因為強烈的恨意急遽顫抖。
察覺手下的顫簌,甄柔緊緊握住甄姚的手,此時此刻,她發現所有的言語都是那樣蒼白無力。
許是身邊終於有了可以讓她傾訴的人,甄姚的情緒越發猛烈,蒼白的臉上是流不盡的淚,更是扭曲的恨,她仿佛看了那個披著和善面孔的偽君子,突然一字一頓的恨聲道:「王志習,我要你死!」
一句滿腔恨意的話,卻是那樣悲涼愴痛。
甄柔心裡酸得沒法,阿姐怎麼就遭遇了這些……
「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甄柔將甄姚抱在懷中,像幼時甄姚寬慰她一樣,她輕輕撫著甄姚的後背,一聲一聲地溫柔低語。
甄姚哭了出來,終於可以沒有任何顧及的放聲哭了,她將一腔恨意頃泄而出,「阿柔,我好恨……我好恨啊……嗚嗚……」悲鳴的哭聲嗚咽著,懷中是止不住的劇烈顫抖。
甄柔緊抱著甄姚,她深深地閉眼,滾燙的淚水從眼角落下。
一時間,室內很靜。
只有「咕嚕」的藥罐翻煮著,還有那令人心酸的嗚咽聲。
太陽一分一分的向西落去,似血的殘陽斜照在西窗上,被細密的湘妃竹簾隔成一道一道忽明忽暗的光影,室內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臉上的淚水已經冷固了,甄姚揩著臉上的淚痕,情緒漸漸平復道:「阿柔,謝謝你,我好多了。」說著忽然一笑,有些感慨道:「阿柔你真的長大了,小時候哭鼻子的總是你,現在卻變成我了。」
甄柔看著故作輕鬆的甄姚,她也勉強回以一笑,握著甄姚的手跪坐在身邊,道:「阿姐,是的,我長大了。以前是你護著我,現在換我護你了。」
語聲鏗鏘,擲地有聲,甄柔說得很認真。
今生,母親、兄長,還有阿姐,就是她要竭力護住的家人。
感受到手上來自甄柔溫暖而堅定的力量,甄姚怔怔看向甄柔,發現那曾幾何時的嬌俏天真已褪去,眉宇間取而代之的竟是堅韌之色,不由為甄柔的成長而高興,她們姐妹總有一個是好的。
正欣慰間,餘光忽見前方熬煮的藥,心中頓時一急,忙不迭慌急起身,「糟了!我的藥!」說時,人已在慌忙之下,直接用手去拿藥罐。
「阿姐!小心手!」甄柔不妨甄姚突然起身去救熬得忘了時辰的湯藥,她忙眼疾手快地跟上前一把拉住甄姚,四下一望,見桌上放著厚實的青布,復又道:「阿姐,你別急,這太燙手了,我來取藥吧!」說著忙又拿青布包裹著藥罐手柄,然後雙手端起來,將湯藥倒在案上的空碗裡。
雖然因為剛才的事兒,把藥熬忘了,但多少還剩大半碗。
只是藥罐在火爐上燒了太久,不一時就隔著青布傳到手上,甄柔不由慶幸及時拉住了甄姚,她趕緊把手上的藥罐往案上的托盤一扔,端起湯藥遞給甄姚道:「阿姐,湯藥沒事,你先坐著喝藥吧。」
看著甄柔遞來的大半碗湯藥,甄姚鬆了一口氣,旋即卻是苦笑,道:「其實喝不喝又有何意?看了那麼多醫工,都說無妄。」
話雖是這樣說,甄姚卻還是跪坐回了席上,將那大半碗湯藥服盡。
甄柔看得心中一動。
如果阿姐真如看上去那般心如死灰,又豈會在乎這湯藥?
此念閃過,甄柔一喜,人最可怕的便是失去希望,只要阿姐心中還未放棄,何愁不能重新開始?
甄柔心念快速轉動,忽得靈光一閃,忙道:「阿姐,你無須這般喪氣。你的不孕之症,並非不可救。」
甄姚大喜過望,一把拉住左手邊的甄柔,殷殷期盼道:「阿柔,你真的有辦法治我不孕之症?」
看來阿姐心底並未徹底心死。
甄柔放下心來,只覺不愧是阿姐,不像前世的她那樣弱軟,僅是經歷甄志謙的背叛,就渾渾噩噩地失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