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這屋子裡坐著的老人大部分當中都是謝氏里德高望重的大儒,雖然在激烈的辯論,倒也沒有誰會氣急敗壞地開始罵人。
坐在主位上的老人沉默了很久,聽著這些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同宗說了很久,才拿起身側的拐杖,輕輕地敲了敲地面,聲音倒是不大,但其餘人一下子便冷靜下來,一座小屋子,變得有些沉默。
等到徹底安靜下來,老人才緩緩說道:「那女娃在白鹿長了十幾年,在座的大伙兒誰沒教過她?難道真不明白她到底是個什麼性子?」
聽著這話,其餘的老人都有些沉默,當年謝南渡很早便顯露出來異於常人的心智,讓白鹿謝氏視作這一代子弟里的佼佼者,故而之後自然傾盡全力培養,到她離開白鹿謝氏北上之前,這座宅子裡的大儒只怕是都教過她些什麼。
本來若是常人,有這份香火情在,只怕是再怎麼鬧也不會鬧得太難堪,可說到底謝南渡不是常人,她選擇在這個時候返回白鹿謝氏,便足以說明好些事情了。
「的確如此,只要是她不想做的事情,即便是拿她娘親的性命來逼她,只怕是也沒有什麼用,更何況她娘親早已經死了很多年。」
謝南渡的身世算不上好,除去出生在白鹿謝氏之外,她的爹娘早年間便相繼故去,幼年時期自然也就會有些不太好的回憶,但好在是很早便展露出來了不同,才讓她的少年時光沒有那麼悽慘。
有人皺眉道:「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我們該做的事情,即便她娘親還活著,怎麼能拿她娘親來威脅她?謝中亭,你這些年書讀到狗肚子裡了?!」
本來事情的討論還很平和,但在某人開始提出以謝南渡的娘親來威脅謝南渡之後,這裡便有了兩道截然相反的聲音,很快便分外了兩邊,湧起了激烈的爭吵。
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皺起眉頭,微微帶著怒意說道:「這種事情自然不可,白鹿謝氏丟不起這個臉,提都不要提!」
隨著老人開口,場面安靜了片刻,但很快那名為謝中亭的老人便忽然開口道:「如今這個事情難道家主不知道?可為什麼家主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閉關?」
「或許是巧合罷了。」
「巧合,哪裡有這麼多巧合,依著我看便是家主不想出來說話,要不然哪裡來的這些事情?!」
「你難道想說家主還怕那樣一個女娃?!」
眼見又要吵起來,坐在主位的老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還沒有等到他說話,門外很快便有人跑了進來,是個中年管事模樣的男人,他來到屋內,徑直來到那老人前,低聲道:「三老太爺,小姐已經到門前了。」
聽著這話,屋子裡又在頃刻間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老人沉默了很久,才輕聲道:「來就來吧。」
一條小木舟從鹿江上游到了下游,進入州府城中的時候,也沒有人敢攔,謝南渡從來沒有告訴謝氏自己將要返回,但既然她有了這個想法,白鹿謝氏哪裡會不知曉,既然知曉,又哪能不做準備,在白鹿州沒有任何人可以招惹謝氏,那麼進入州府這種事情,便根本不是問題。
所以謝南渡得以站到如今謝氏的門口。
看著那塊普通到了極致的匾額,謝南渡莫名覺得有些陌生。
那是當年白鹿老祖親手所題,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一代大儒,自然不缺銀錢,但在做匾額的時候,還是用了最普通的木料,其中的意思其實很清楚,但做長輩的能這麼想,那後來的後輩能嗎?
即便一代兩代的後人能,那千秋萬代之後的後人們能嗎?
所以今天白鹿謝氏變得有些陌生,幾乎是註定的事情。
離開白鹿謝氏的時候,謝南渡覺得這個地方很不錯,書卷氣很足,不管是長輩還是同輩,都顯得很溫和親切,但離開之後,她知曉了好些事情,便覺得有些冷。
那種感覺和在神都謝氏那個地方感受到的一模一樣。
所以她開始對這個地方有些厭惡。
如果是去年的時候,她大概會覺得從此再不見便好,但她仔細想了想,覺得這樣不好,所以這次南下,便順便來了一趟。
從小舟上走了下來,魏序跟著她一起朝著側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