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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朝
皮靴聲越來越近,皇帝抬起眼瞼,他看到太后的目光如同兩道冷箭,森然地向他射過來。
一隊衣甲鮮明的金吾衛出現在面前,領頭的是定安伯世子,金吾衛指揮使耿焱。
來的是耿焱?
太后果然早有準備,而並非只是在乾清宮外偶遇惠摩。
耿焱是定安伯世子,而慶王那個伴讀蘇淺,便是定安伯義子,是耿焱的契弟!
皇帝枯瘦的雙手緊握成拳,他嘶聲吼道:「你們還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有沒有?滾,都給朕滾!」
耿焱昂首挺胸,卻沒有後退半步,一雙眼睛望向太后。
太后冷笑,問道:「皇帝所說的這個滾字,是對誰而言?」
皇帝一怔,忽然想到太后也在這裡,只是一個滾字,太后便能以此為把柄,把他從龍椅上趕下去。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氣剎時蕩然無存,嘴角翕翕,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太后漠然地看著他,眼裡的冷意更甚。
這就是哀家的兒子啊,哀家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兒子!
太后揮揮手,對耿焱道:「賜火刑,把這個妖僧燒死,免得他再妖言盅眾。」
幾名金吾衛湧上來,把惠摩抬起來,惠摩依然在誦讀梵文,這時聲音更加大了,那聲音尖利難聽,像是用劍劃在鐵板上,刺耳之極。
太后皺起眉頭,對身邊的內侍道:「起駕回宮!」
惠摩悽厲刺耳的聲音傳來,皇帝終於如夢方醒。
他大吼道:「把他放下,誰也不許帶他走,朕不讓死,誰也不能讓他死!」
金吾衛的腳步頓住,他們是皇帝的金吾衛,皇帝發話了,他們便要聽命於皇帝。
但是太后呢?
眾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太后,太后冷哼一聲:「哀家就是要讓這妖僧死,皇帝,你看如何?」
皇帝赤足前行,一直走到太后面前,他的臉色青青白白,猙獰得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什麼都沒有了,他只有惠摩了。
他去過很多寺廟,他聽過無數高僧講經,可是只有惠摩能讓他重回幼時的清明。
是的,只有惠摩,當惠摩出現之後,他才知道他原來竟是西方衲子。
他終於領悟到佛法的真諦,他也終於明白,他為何要在這塵世,這皇宮中飽受苦難。
他是要來這人世中歷劫的,待到劫數已盡,他便能立地成佛。
不,惠摩不能死,惠摩若是死了,他的生命便會又如從前,沒有方向,沒有慧心,只有苦難,只有恐懼。
他伸出手,向太后伸出了手,他要阻止這個妖婦,這個一心想要害死親生兒子的妖婦。
忽然,一隻潔白如玉的手落到他的手臂上,把他的手臂按了下去。
緊接著,他聽到一個溫柔卻有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萬歲,外面風大,臣妾服侍您進殿更衣吧。」
他驀然回頭,便看到皇后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是他的梓童,是他的梓童來了。
皇帝看著皇后,淚水終於涌了出來。
皇后鄭重地向太后行禮,歉意地說道:「兒媳方才到慈寧宮給母后請安,才知母后來了這裡。」
是啊,她不是來找皇帝的,她是因為要給太后請安,才出現在這裡。
太后在心裡冷笑,臉上卻是如沐春風的笑容:「天氣已寒,皇帝穿得單薄,皇后服侍皇帝回宮去吧。」
皇后再次行禮,扶著皇帝向宮門走去。
剛走幾步,皇帝忽又掙紮起來,他要去攔下金吾衛,他要保住惠摩的性命。
皇后扶在他手臂上的手緊了緊,皇帝聽到皇后壓低聲音對他說道:「皇上,您要忍,為了您能早日解脫,您也要忍啊。」
是啊,要忍,他怎麼忘了呢,皇后以前就曾說過,他要忍,她也要忍,她進宮就是來陪他一起忍,一起歷劫的。
皇帝狂躁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他跟著皇后,一步步走回了乾清宮。
當初,他就是看中了王氏的冷靜和沉穩,那時太后看中了已經致仕的太常寺卿許暉的孫女許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