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他全身都在著火,連頭髮也卷了進去,已是盡失人形,只能看到一團扭曲的火體。從火焰中飄出一縷縷白煙,在他身前旋繞。那魔教的燭焰熱量又高於尋常爐火,只在他被徹底捲住後,沒過多久,火苗越縮越小,最終自動熄滅,而暗夜殞不僅燒得屍骨無存,連灰燼也沒剩下一把。這一生狂傲之人,死時情形卻是如此淒涼。真如一顆流星墜落一般,無聲無息的殞滅。連一句遺言、一件遺物,都沒能留在世上。或許只有一旁撒落的摺扇殘骸,還能作為他曾經活過的些微痕跡。誰也說不清他臨死前的一刻,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是眼見得手後再次失敗的遺憾,是對終於沒能殺死江冽塵的不甘,是對不公命運的控訴,抑或是對終於能與楚夢琳重聚的釋然?他這一生已是太苦,萬事萬物,所求均是不得。苦苦執著的一切,最終都成浮塵飛灰。或許轉生以後,能等得一個太平盛世,生在一戶平凡的人家,玩樂總角,成年後娶妻生子,舉家和睦,已足償他今世畢生所求。圍觀眾人雖多與暗夜殞仇深似海,但看他死得如此之慘,再大的恩怨也放下了,連一句「報應」都沒人提及,卻盼望他死後能得安息。江冽塵手掌緩緩收起,他在暗夜殞受火焰之苦時,目光一直是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的心亦似同置於那躥動的火苗中啃齧。想起的都是兩人曾經心照神交的友誼,以及相處時的各種零散片段。他雖素來心狠手辣,對人命視如草芥,但實則全天下最不願傷害的就是暗夜殞。心如刀割,又牽動了奔涌的內息,「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淌落於地,聲響淅淅瀝瀝。
眾人剛才也都震驚於暗夜殞死狀之慘,一時竟無人留心旁側這苟延殘喘的魔教教主,聽到這血滴聲才神志回復,李亦傑最是義憤填膺,緩緩拔出長劍,橫在胸前,一字一字的道:「江冽塵,以前別人都說你是個喪盡天良的魔頭,我還尚未盡信。今日看來,還真是半點也沒冤枉你。就連口口聲聲稱做是你最在意的兄弟,你也能親手殺害!暗夜殞的確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但論起所做所為,你比他更可惡千倍、萬倍!」
江冽塵五指狠狠扣住架格,沉聲道:「給本座住口!李亦傑,你沒資格提到他的名字,從你嘴裡說出來,對他也是種侮辱。」李亦傑冷笑道:「怎麼,你剛剛殺了他,現在就來後悔?」江冽塵冷冷道:「本座行事從不會後悔。即使他死了,也永遠是我最珍視的兄弟,朋友,誰都無法取代!本座只是不能看他跟你們這群正派小賊待在一起,平白毀了大好前途。寧可在他受染不深時先殺了他,讓他到死也能保持白璧無暇!我不允許任何人在他身故之後,再來言辱於他!」
李亦傑怒道:「你如此說辭,實在令人不敢苟同。你下毒手殺他,卻說是為了避免他走上歧途?你不懂人死萬事皆休,什麼前程似錦盡成黃粱一夢?暗夜殞說的不錯,你的確是個被野心摧殘所誕成的瘋子!難道這就是你對待兄弟的方式?」
江冽塵道:「不識好歹的東西!你捫心自問,當年本座與你結拜兄弟,除了對你隱瞞身份,哪一點虧待過你?你就這樣來回報我?」他說話時表面神色如常,實則卻是正極力壓制體內來回衝撞的異種真氣,腹痛如絞,此時情緒激動,忍不住又口吐鮮血。不知是誰叫喊一聲:「大家一齊上!」正派中人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到,將江冽塵圍在正心。李亦傑卻因聽了他剛剛一句突如其來的問話,猛然發怔,仔細思考起來,自己同他絕交都是因從小受師父教導,所聽來的「正邪有別」,但從初識算起,他是為尋找斷魂淚而與自己及師妹同行,路上沒起過歹意,還幫他解決了不少麻煩,的確是沒做過一件真正對不起人之事,如此倒真顯得是自己小器,忘恩負義來著。但他又的確是個無惡不作的邪教大魔頭,難道就因過往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跟他去做了拜把子的兄弟?他想得心力交瘁,左右為難,人潮中只剩了他還木立在原地。
仍在凝神苦思未決時,聽到一連串的急切呼喚:「雪兒,雪兒,你沒事罷?」李亦傑對南宮雪還是分外關懷,立刻轉身向聲音來處奔去。此時殿中要尋人也是極為方便,一眼就看到陸黔將南宮雪摟在懷裡,兩人正站在牆角,南宮雪臉色慘白,眼睛瞪得極大,目光卻是渙散無著,不住輕輕搖頭,李亦傑見這情形,沒空再計較陸黔姿勢,急道:「雪兒她怎麼了?」陸黔道:「我若是知道,那就好了。」李亦傑尋思道:「還能有什麼事
第二十五章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