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傑聞言一怔,仿佛滿腔怒火突然失了著力點,未能消洱於無形,卻在半途反噬自身,臉脹紅了起來。他一向是個在長輩面前嚴守尊卑的弟子,而今這一番大吵大鬧,實是不敬之至。更糟的是武林盟主本應為人表率,此事一旦傳出,今後卻教他如何在江湖中立足?訕訕道:「原……原莊主,晚輩罪該萬死,還請您原諒晚輩一時衝動。您……您中了毒麼?怎不早說?方才我就該要七煞魔頭留下解藥!您現在……覺著如何?晚輩略通些療傷渡氣之術,不如讓晚輩為您運功調息,也好稍補歉仄?」
原莊主搖了搖頭,道:「我的傷不礙事。七煞小子並未想取我性命,所施之毒也僅是在幾日之內,暫時壓制我的功力,只不過是不願讓我插手,壞了他的好事罷了。料想時限一過,穴道自解。不過……不是我說喪氣話,剛才一役,誰都能看清形式。分明是那小子大獲全勝,而華山派一敗塗地,要不是多生出凌貝勒那檔子事來,全軍覆沒也只在早晚之間。你又怎能叫他留下解藥來?」嘆一口氣,目光中第一次顯出了種無力,道:「話說回來,你怪我也是應該的。即便我此前功力未失,怕也不是那小子對手。」李亦傑愕然道:「那……那怎麼會?可在一年前,晚輩遠赴原家莊拜訪,您不也曾躊躇滿志,要同他決個高下?那時的您,可不是如此喪氣的啊?」南宮雪也道:「是啊,況且七煞魔頭只憑弄鬼使詐,未曾正式出手,您又怎知定然敵他不過?」
原莊主微微苦笑,道:「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倒也很有闖勁。一年前,是我還沒有真正見識過這小子的實力,今日一見,方知他功力已然超神入化,不必當真動手,僅是由內息形成,防護在身前的無形屏障,便已足能體現。高手之間,但憑遙遙感知對方之『氣』,就能判定他大致實力,究竟同自己相差多遠。功力相若者,勝負難定,全力一拼尚有可為。但要是相距過遠,那還是趁早聞風而逃,這一戰註定吃虧,也不必打啦。」高手看重顏面,但究竟是苦戰落敗的丟臉,還是未戰先退的更勝一籌?仰天長嘆,道:「見著他這等人物,才令我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偏遠處避世隱居,自負無敵,最多也不過是井底之娃,我到中原,畢竟不是白走一趟。若是沒料錯的話,這一年來,那小子功夫又精進不少,卻不知他是加倍勤學苦練,還是忽得際遇,參透了七煞真訣中的更深一層境界?」
原莊主好武成痴,最執著的並非故友慘死,反倒是江冽塵的武功何以能練到如此強橫。此事看似無情,但各人面對相同事,側重究竟不同。就如他方才自顧自說了這一大通話,在李亦傑耳中聽來,卻僅有一件為重。好不容易撐起的身子頓時又失了倚仗,雙膝一軟,再度跪倒在孟安英屍身前,一面替師父整理著領口、衣襟,極力使衣衫平整,仿佛只有找到一件瑣事束縛住雙手,才能使自己不至於徹底癱倒。哀哀垂淚道:「要是連您也自稱沒有把握對抗七煞魔頭,那我們……那其他人還有什麼指望?難道就眼看著那許多英雄豪傑落到刀刃之下,任他屠戮?就只能看他囂張下去,卻得不到半點懲戒?可我不甘心……我實在是不甘心啊!」一面重重磕頭,倒不如說是以頭砸地。地面上沒一會就顯出了一小塊暗紅色,已是撞出了血來。
原莊主上前一步,抬手一遮,在他額頭將要觸地前,靈活的將他護住,勸道:「亦傑……李盟主,現在還不是悲痛的時候。華山殘局,終究已是無可逆轉的了。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走?」
李亦傑腦中空白,雙眼迷迷濛蒙,呼吸時急時緩,喃喃道:「我……我也是不知……」視線一落到孟安英身上,渙散的目光卻又瞬間聚攏,道:「是了,我要去定做一具最大的棺材,讓師父風風光光的走……隨後,我親自送他出殯,到遼東偏遠地區去,不管那山洞再如何隱蔽,我哪怕掘地三尺,挖遍山野間每一處廢墟,也定要將它找出來!那骸骨就是化成了灰,深埋地底,我也一一去刨了出來……師父最後的囑託,就是要同師娘合葬在一處。作為他的弟子,不能保得師父性命,已是無用!然而他的遺願,拼盡了全力,我也定要代他完成!」
原莊主眉心緊鎖,道:「我卻以為不然。華山一戰,更助長了七煞小子氣焰,以他性子,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那也是不必談的了。就只怕他覺著最終受銼,連休養生息也耐不得,直接乘勝進擊。大戰在即,到時
第三十八章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