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瑩大喜,一把握住楚夢琳雙手,雙眼發亮,連聲道:「正是,你說得太對了,簡直是我肚裡的蛔蟲……不,我是說,你可把我心裡的想法全說出來了,我也早就看不慣啦,她勾引過那個李什麼盟主的,還敢來欺騙皇上,真不要臉,就是個臭狐狸精。女俠是祭影……祭影神教的高手,貴教在清軍入關時立過首功,要不是你們,我看潼關根本就攻不下來,闖賊更無法平定得這般順利,比那山海關總兵吳三桂更加了不起。但他事後給封了平西王,鎮守雲南,貴教幫眾卻反被誣陷為亂黨、反賊,天下通緝,此皆是沈世韻公報私仇,干下的好事。誰見過這等過了河就拆橋、卸了磨就殺驢,忘恩負義,卑鄙無恥的小人?而且她還下令,這條河從此不准造橋,運磨從此不准用驢,真是不可理喻!我為你們抱打不平,甚至……甚至氣得病了!不如咱們做個交易,我來當僱主,付重金請你殺掉沈世韻,一雪前恥,同時貴教曾受之辱,也可連本帶利的一併討回。」
她情緒激動,聲調幾次拔高。想來楚夢琳不惜以身犯險,對沈世韻的恨意不會比自己少,如今給了她這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料想她定會感激涕零,立時允諾。卻見楚夢琳低垂下頭,不發一語,手也從她掌中滑出,垂在身側,揪緊了衣服,用力得骨骼關節寸寸突出。貞瑩並不知楚夢琳成了叛徒,也由此背上沉重包袱,每當聽人提起祭影教,就如有鋒利的刀子從心口划過,又怎能打得起精神?多鐸一直冷眼旁觀,要看看這兩個女人物以類聚,能說出多少無恥言語。聽到貞瑩為夸楚夢琳,說什麼「要不是你們,潼關根本攻不下來」,他當時曾任大軍統帥,率眾攻城陷地,靡計不施。現今經她一說,似乎能夠獲勝,全是藉助祭影教的幫忙,自己沒半分功勞,心頭火起。拖過楚夢琳,冷冷的道:「貞妃,你有錢沒處花,覺得擱在身邊礙事?她不會替你殺人,祭影教也不是殺手組織,相煩另請高明。我們還有大事要辦,少陪了。走!」
最後一字是對楚夢琳嚴詞命令,說完不顧她情緒正低落,一把拉了她就走。貞瑩問道:「辦什麼大事?」見二人漠然不應,心想追問無用,不如賣個人情,叫道:「放心,在這裡遇到你們的事,我對任何人都不說!」只要能從他嘴裡聽到一個「謝」字,也不枉費這一通口舌。多鐸站定腳步,略微側目,道:「無所謂,勸你緘口是為你自己好,別擺出一副施恩望報的架子來。」接著突然想到個有趣主意,嘴角淺淺一勾,從袖管中掏出張摺疊的方方正正,只有巴掌大小的紙片,道:「你當真好奇,盡可先去研讀這份無字天書。」雙指一橫,紙片向著貞瑩平平飛來。貞瑩匆忙伸手接住,逐層小心展開,那紙觸手極薄。捏得重了怕碎,捏得輕了又怕被風吹走。好不容易拿得穩穩噹噹,定睛看紙張上端儘是亂七八糟的圓點,下端是些歪歪扭扭的線條,痕跡均淡,便如刻在山石上的字跡,長年累月受風吹雨打,而逐漸消退的一般。又有幾條長短不一的白印遍布各處,與從書頁撕下膠帶後遺留印痕相類。紙上怎會產生這些效果暫且不論,單是眼中可見的圓點線條,就已看得腦袋脹大一圈,全然不解其意。心道:「敢情王爺是消遣我來著。」
剛想將紙揉成一團,轉念又想:「王爺冷口冷麵,哪會閒得畫這種圖耍我?其中既是『必有深意』,當然不是尋常人能看明白的,否則還成什麼秘密?」繞著樹慢慢尋思,不知繞到了第幾圈,忽然靈機一動:「我看不懂不打緊,只要宮裡有人看得懂不就好了?我且去騙沈世韻說,查出了刺客的線索,而且他們另外還有個大陰謀,這便是截獲的一封密信。她想一探究竟,就得聽我的著手調查,到時我在一旁假意出謀劃策,提些華而不實的建議,其實還要靠她獨立分析。她解出謎底,不也等於我解出了謎底?」但這樣一來,等於承認沈世韻慧根獨具,更勝於己,那卻是絕不能容忍。尋了個想法暗自寬慰:「紙上寫的都是畜牲文字,人類看不懂,只好去拜託畜生解讀。」
於是回到吟雪宮,先在大廳中探頭探腦,確認福臨已不在殿內,遂躡手躡腳的挨近內室,正要掀簾進入,聽到房中有人低聲說話,聲音尖細,是小太監的聲音,聽來不止一人。這次難得的沒有胡思亂想,手在半空舉得酸麻,便搭在門框上,側耳傾聽。
先一人道:「韻妃娘娘料事如神,奴才等苦候多日,終於等到王爺沉不住氣,離開了王府,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