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登泰山,你們會有什麼感覺呢?很浪漫是不是?撐一把傘,來一筒冰淇淋,回來還可以寫一篇遊記或散文,流水帳式的。看看曾走過的路,岱宗坊、虎山水庫,那裡有點像一個天然淋浴場──」教室里最初有人竊竊的笑,後來笑聲愈來愈大,終於哄堂大笑起來。
「──過了天階以後,是長門洞,接著是經石峪,再是壺天閣,然後是黃峴嶺,又有二天門,雲步祠,慢十八盤,升仙坊,緊十八盤,倒數第二是孫悟空進去的地方,是南天門,還有天街,應該說最後是天街,牛郎織女手拉手提著燈籠,曾一起走過的日子──至於那冰淇淋是什麼牌的,等我下節課再講──」
下課鈴驟然響起時,葉壽南夾著教案──一本語文書——在滿堂大笑中走出教室,上他的課總是如此,笑得快樂的疲憊。
但吳天志一點兒也不笑,心間不覺有些感激和欽佩之情。
他在想那天他昏倒時,葉壽南匆匆趕來,一直等到他醒來,軍訓結束後放假幾天,葉壽南又特意來了一次看他,看他在講台上談笑風生,放浪不羈,實際上是一個很負責任的老師。
下面一節課是英語課,上課鈴響過之後,走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教師,何漠不禁呆了一下,還以為是趙青,仔細一看,身材倒是差不多,但根本不是。
她很陌生,其表情透著一種冰涼刺骨的眼神,她的生命一定經歷了什麼事,他的錯覺襲上心頭。
說了一些必行的形式以後,她開始講課──甚至沒有介紹她自己怎麼稱呼──然而她的聲音很好聽,遠遠的聽著很輕但很清晰,低的有些向上揚,突然想起那一天的歌,很鮮明的印象。
「真見鬼,這小妞怎麼寫字這麼不用力,又那么小,看都看不出。」司馬楚在一邊嘮叨著,聲音你很低,給老師聽見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講話怎麼和她一個腔調?」何漠指了一下前面的葉君蘭對司馬楚說。
葉君蘭正忙著記筆記,沒注意,「你不是有副眼鏡嗎?」
「唉,別提了,真倒霉,該死的軍訓,訓個鬼啊,肌肉倒沒長几塊,皮膚倒曬黑了,還賠上兩塊眼鏡片,那天去開槍不知被什麼砸到鏡片,裂掉了一片,回來時另一塊也碎了,都去見馬克思了,什麼時候要去再配一副才好。」司馬楚勉為其難的摘著黑板上的句子,苦不堪言。
何漠不再和他講話,也似是而非的抄筆記。
她有時停下來講書上的內容,進度很快,講完單詞的用法,就是正文,雖然也有聽力。
講課時她大多數時候說的是英語,何漠不禁有些不習慣,以前初中里強調筆頭英語,面對如今這種情況也沒什麼辦法。
她的手在黑板上不停的移動,一連串白色的字跡像是一片浮雲在移過的地方出現,處在同一條直線上,是斜體字,不過不那麼潦草,看上去真是賞心悅目。
轉身,寫字,講課文,反覆再反覆,始終都未曾笑過,漸漸流露出的是冬季迷霧似的情緒,黯淡的眼神,天長日久或突如其來,微長的頭髮在初秋的風裡輕拂。
臨下課時,合上了書本,突然說了一句:「我叫馮雲蔚。」下課鈴剎那間響起,拿著書,向何漠這邊迅速的瞥了一眼,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好酷啊!」司馬楚咂了咂嘴。
「cool,cool,cool得凍死你!」葉君蘭回過頭來白了司馬楚一眼,又轉向何漠,「你在想什麼呢?人都已經走了。」
「我在想?我在想我應該去申請做英語科代表。」
「哼,你的花花腸子倒不少,你想做科代表?等下輩子吧!我看你倒是身無彩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啊,說誰呢?」
楊翔從後面抬起頭來,他還在整理剛才的筆記,肯定也不適應這種高效率的教學方法。
「你倒是反應的很快啊,我再問你,『衰草淒淒一徑通』的下句是什麼?『木欣欣以向榮』下句是什麼?『蕙蘭有根枝尤綠』的下句是什麼?」
「這個,這個,這個──」楊翔頓時呆若木雞,直咽唾沫。
「對不出了吧?哼,『丹楓索索滿林紅』,『泉渭渭而始流』,『桃李無言花自紅』,笨蛋!分別是誰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