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說……那個敢於染指你的男人,當今的昭元帝陛下,壽數隻到今夜了。」
月色銀冷,蘇幕的笑意也染上了悚然微涼。
這一句宛如冰玉崩碎,天華乍破,丹離驚怒之下,雙瞳幽色一變,瞬間亮燦攝人
她站起身來,近前一步,冷笑逼問道:「何必故弄玄虛——是誰要取他的性命?」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親手取下他的級」
蘇幕冷眉斜挑,無雙容顏之間,滿是酷狠戾意,宛如明珠麗光一般刺痛人眼——
「但他乃真命天子,術者若是親手殺之,絕難逃過天道劫罰——所以,這種有難度、有挑戰的工作,還是留給自命正義之人去做吧」
「是她——」
丹離聽出他之話意,心中一沉,眼底冷光更盛,雖是面無表情,卻也暗自心驚,略微攥緊了錦衣袖邊。
蘇幕露出一道譏諷而絕美的笑容,低聲笑道:「所謂代天伐罪,替天行道,乃是正道該盡之責——清韻齋打出這個旗號,一旦出手,便是雷霆一擊。」
他深深看了一眼丹離,眼中有冷笑,更有深邃的探究與熱切——
「你時常自詡能一手回天,這次又是如何呢?」
淡淡銀輝照下,丹離面沉似水,黛眉凜然,雪色貝齒在月華下一閃而隱——瀲灩朱唇卻因此留下深深印痕。
怒意宛如燎原之火,又似冰山之崩,瞬間將整個人席捲而入,隨即,她緩緩抬起頭來,已是恢復了平靜。
那份平靜,宛如冰山下的熔岩,十分可怕。
「多謝你告知我這一消息,別了。」
她淡淡說了一句,隨即轉身急離去,再也不看蘇幕一眼。
月色輕婉,繁花簌簌而落,散亂飄零之間,只剩下一人獨立巷間,任由夜色迷塵沾染雪衣,卻仍是孑然而立。
如此寂然的一道背影。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幕忍住心間鈍痛,微微苦笑著,念出這一句淒涼戲白,隨即自嘲的一笑,「大概是被夢流霜傳染了,我居然也念起這種酸詩來……」
他無聲而笑,似是在笑自己的痴傻,又似在嘲此局乍生變數——
縱然是微微苦笑,他眉宇之間的絕世容光卻更能攝人心魂。
輕嘆一笑之後,他撐起那柄水墨繪染的「天雨流芳」,白光閃現下,頓時無數符篆文字凸現,形成一道柔和而強大的氣罩,完全不受皇城內另一道龐大結界的影響。
花瓣飄落,傘染丹青,有著無雙容顏的美男子,隨著夜風悠然飛升,轉眼便成為夜空中的一個白點,消失不見了。
丹離在急趕往德麟宮。四周宮牆重重沓沓,曲折繁複,仿佛永無止境,縱然是她心志堅毅,也不由升起急燥之念
她並沒有狼狽奔跑,腳步看似不快,但若有人目睹這一幕,只怕要以為眼前一閃而過的,乃是作祟的鬼魅精靈,而非是常人。
袖中「疾行符」已在微微熱,黃表紙的符咒威力顯然已被催至極限,丹離卻是渾然不覺,仍是快步疾走——
拱橋邊的台階上,她一個不經意,踩到了繁麗精緻的曲裾裙邊,踉蹌著險些摔倒。
夜深露重,這一腳踏了個空,卻將她腳上繡鞋濡濕了些許。
如此慌張,簡直是……
她挺下腳步,穩住心神,暗恨自己心神失守——多少驚濤駭浪都過來,今日如此慌亂,簡直是太失體統
但心口仍在砰砰直跳,不期然間,眼前好似浮現了寂寥長夜,那獨自撫著黑木陋琴的男子身影——
她狠狠的咬了咬唇,不由的更加加快了步伐。
前方,德麟宮正殿已遙遙在望,三更的更漏聲響起,殿中燈火通明,歌舞笙樂也已逐漸到了尾聲。
盛宴將盡,恆公子輕彈箜篌,回吟以答謝,箜篌聲輕悠,但無絲竹相合,卻也聽得格外清楚。
精緻華麗的歌舞早已完畢,樂伎們也紛紛露出疲憊的微汗,連起初正襟危坐的眾臣子也在酒酣沉醉下,顯得東斜西歪了。
鉛華盡收,良辰已畢,昭元帝咳了一聲,靜待恆公子手中雅樂奏完,便要說幾句場面話,結束這次國宴。
宴無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白刃直入蒼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