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小年,離著大年也就不遠了。
山場子裡這些木把,遠的是從山東老家過來,近的家在塔甸,其他有安東的、寬甸的、貓耳山的,離家遠近的都有。
山場子活一般就干四五個月,過大年也就歇半天,除非家離著特別近,不然都是回不去家的。
年三十這天上午照常幹活,到了下午,按照山場子的規矩,每個人要砍一棵「過年樹」。
這過年樹,很有說道。
第一要找順山倒的,以示這一年求得萬事平順。
第二下鋸要有絕對尺寸,不能伐倒了,要留一部分。
第三,這棵樹夜裡一定要站住,大風颳不倒,大雪壓不倒。
等初一的餃子下鍋後,木把拎著鋸或大斧上山,幾下就要放倒這棵樹,然後齊喊「順山倒」,再回去吃飯。
回去時,餃子不能煮澇鍋了,這才叫木把過年。
這種儀式背後,隱藏著一種和大自然決鬥的雄風殺氣,是木把們戰勝自然、征服自然的一種宏大的氣度。
不會伐這棵樹,就稱不上木把。
常有老木把對那些小年輕說,「你還木把呢,一年放不了一棵樹。」這棵樹,就是指年三十伐的這棵過年樹。
三十這天中午,水老鴰領著大傢伙兒,就在大房子附近選好了樹,伐到一半兒多些,然後領著人回了大房子。
過年了,肯定要吃頓好的。
李永福讓人把他帶來那些吃的,全都搬出來,由曲紹揚領著人做菜。
小雞燉蘑菇、紅燜豬蹄髈、紅燒魚、扣肉蒸酸菜、五花肉燉白菜凍豆腐、四喜丸子。
六個菜,全都用小盆裝,都不用吃,看著就覺得心裡舒坦。
「大傢伙兒慢慢吃喝啊,還有餃子呢,豬肉白菜餡兒的,鍋里正在煮,別著急。」
曲紹揚領著十來個年輕的小伙子,專門負責今天的伙食。
他們要等到餃子全都煮完了,再一起吃飯。
「對,大傢伙兒敞開了吃喝,別著急,過年呢,咱難得歇一歇,多嘮嘮嗑兒。」李永福也笑道。
「酒管夠兒啊,我讓人弄上來十多罈子,夠你們喝的了。」
木把們這一冬天在山上頂風冒雪、吃苦受罪,過年了那還不敞開了造?
於是一個個都放開肚子,該吃吃該喝喝,喝多了就往炕上一躺,呼呼大睡。
有的不睡覺,吃完了飯,就湊在一起或是閒聊,或是打牌。
等著到了子時,李永福和水老鴰帶著人,出去放鞭炮、發紙,接財神。
初一早晨起來,餃子一下鍋,水老鴰就領著一眾木把們上山去,兩三斧子將昨天伐的樹砍倒,然後眾人回去吃餃子。
那餃子正好剛從鍋里撈出來,熱氣騰騰的,香味兒直往人鼻子裡鑽。
吃完了餃子,眾人收拾好東西,扛著工具上山,繼續幹活。
今年閏二月,年後正月十四才打春,春脖子長。
立春之後,天氣才漸漸回暖,等到閏二月,山上的雪白天化晚上凍。
那雪上面一層殼子,底下變成了像沙子一樣的雪粒子,人踩上去,弄不好就咕咚一下陷進裡面了。
箭子車道和冰溝也是白天化了晚上凍,冰面上一道道稜子,不能再滑放圓木了。
至此,山場子活就算結束。
李永福帶著人,到各處楞場核對了木材種類和數量,再把這一季山場子的所有花銷全都核對出來,攏了總賬。
然後把約定好的工錢,發給了眾人。
山場子活不如水場子掙錢,在山上四五個月,扣去費用後,一個木把大概也就是掙七八十兩銀子。
當然,這也不錯了,大冬天一般人都貓冬,不掙錢還花錢呢。
木把們去掉吃喝淨掙七八十兩,不也挺好的麼?
山場子活幹完,錢也分了,李永福張羅了些酒菜,請木幫的眾人喝散夥酒。
「各位,這一季的山場子活,到今天就算完事兒了。
各位的工錢我都一文不差的發了,咱們喝完這頓散夥酒,就各奔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