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街的沈宅早已被細心收拾過了,就連那假山湖石邊上的蘭草也格外的翠綠,絲毫看不出原來主人住過的痕跡。
這裡也有一個明皎院。
院子就在小花園的荷塘邊上,竟然也有一個船型的水榭,只是小了一些。此時,荷塘里荷葉田田,下面錦鯉暢遊,若僅僅處在水榭之上,倒是有些像伴月軒的環境。
但到底是不一樣的。
周圍別處的景致都不同,明皎院內的格局更不同——伴月軒簡單清爽,明皎院精緻淡雅。
不過,幾間屋內的陳設,又讓沈柔凝眼前一亮。原來,她的書房兼畫室正是她最舒心的樣子,兼揉了她在沈家村在陳府在徐州的幾個書房的特點,竟然是比她自己能設想的更加的好!內室也是一樣!
是他布置的嗎?
沈柔凝將明皎院細細參觀了一邊,面頰潮紅,眼神晶亮,額頭間有了細細的小汗珠。
一定是他吧。
而此時,陳厚蘊正趁著工作閒暇聽長遠向他報告著沈家四房的行程:「……琪少爺和表少年接到了八里亭。沈家三房去了一個管事的。琪少爺將姑爺一家送到八方街住宅後,稍坐了一陣,就走了。臨行時候,姑爺說,明日會到咱們候府問安。」
「嗯。」陳厚蘊擺擺手,讓長遠離去了。
他再回辦公桌前,卻突然發覺自己心思浮動,難以靜下心來:
她看見了明皎院了吧?有沒有認出,院裡所有的匾額題字都是自己所書?又是不是喜歡自己的擺設?
又一想,他將她留在伴月軒的一些物品都擺在了現在的明皎院……若是她明日去陳府問安的時候,看到伴月軒空了又陌生了,會不會心中不得勁兒?若是祖父和母親又留她住呢?
這麼一想,陳厚蘊心中就生出了點兒小苦惱:要不要今天回去之後,再將伴月軒布置一番?不能說完全一樣,起碼不會覺得空曠疏離是不是?
恩,那就要去庫房好好挑一挑了……
亂七八糟想了一會兒。突然察覺一位同僚總向自己看,目光頗為奇怪疑惑,陳厚蘊不禁啞然失笑,對那位同僚頷首為禮。重新將心思集中到自己手頭工作上來了。
而一到下衙時間,他就迫不及待地出了衙門。
「陳老弟,去喝一杯?」一位同僚客氣地招呼道。
「多謝盛情,不過我今日家中有事,改日我做東?」陳厚蘊抱拳為禮。別過同僚。
當胯下的駿馬奔跑起來的時候,陳厚蘊突然覺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年輕很多!就像是回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
他很快回到了陳府,耐著心與小承方玩了片刻,就問陳大太太去要庫房的鑰匙。
「做什麼?」陳大太太隨口問道。
「之前我不是將阿凝留在伴月軒的物品拿走了一部分嗎?」陳厚蘊也沒有隱瞞陳大太太,含笑道:「我想那空曠下來,明天阿凝來的時候發覺了,有些不好。我想去庫房找些不貴重的小玩意兒,再將伴月軒布置一下。」
陳大太太取鑰匙的手就是一頓。
她轉過頭,半開玩笑地道:「這麼喜歡阿凝啊……說真的。厚蘊,你現在這樣子,真有些不像你呢。年輕那會兒老成的很,現在年紀不小了,兒子都有了,反倒像是個毛頭小伙子了。」
陳厚蘊神色不變,輕聲道:「娘,兒子也跟您說真的……我也是沒想到,自己能成為一個毛頭小伙子。不過,這感覺真的很不錯。我心中歡喜的很。」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確的關係,的確奇妙的很。
陳厚蘊偶爾看到小承方的時候,也不禁會想,若是黃氏一直健康地活著的話……但每一次。他都很清楚地知道,若是黃氏好好地活著,他和黃氏一定會夫妻和睦舉案齊眉,也永遠只會將沈柔凝當成表妹和學生,絕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悸動心思。
他是個理智的。
不該想的時候,絕不會去往不該想的方面去想。他相信。沈柔凝也是一樣。
而天意讓黃氏離他而去……而後才有了他和他的小姑娘現在的境遇,他心中坦蕩,自然也就無懼於被人看破他心底由此衍生的喜悅之情。
尤其是在陳大太太面前。
他不想陳大太太對沈柔凝生出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