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費了一個清晨,沈柔凝一行人到底同陳厚績敘了親。
並未有太多拖延。
果然,沈四太太的神色依舊冷漠,並未因為見到陳家子侄而有太多動容,聽到陳厚績說是來「迎接」他們一行的,她的嘴角微微嘲諷一般地勾起,僅僅是淡漠地聽著沈四老爺與陳厚績寒暄問話,不曾開口。
陳厚績顯然不曾料到,認親時候,會是這般情形。
沈四老爺,他的姑父,反應很正常,看得出來是真心高興。而在陳厚績眼中,寥寥幾句交談,他也能判斷得出,自己這位姑爺是個品行學問皆都不錯的人,而且性格很不錯。
但他的姑母……
陳厚績出門之前,他的母親曾暗示過她,陳家這位唯一的姑奶奶的這們親事當初是有許多不得已之處,也倉促的很。陳厚績曾設想過許多自己姑母如今的生活情況,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冷漠的如同一塊極北之地終年不化的寒冰,讓人怎麼也接近不起來。
一場認親結束,她僅僅是比較認真地掃視了他一眼,「嗯」了幾個字。若不是他打聽出來他的這位姑母身體並無缺陷,他都要以為她是不是不能說話了!
「我想與表妹表哥同坐,不知是否方便?」陳厚績禮貌地問道。
他本來是個天生爽快樂觀的人,笑起來從來都是毫無保留,嘴巴大開,露出一口整齊光亮的白牙,十分燦爛。但從清晨認親面對沈四太太之後,他似乎大笑不起來了,只能牽動嘴角,露出一個禮貌的笑意。
沈端榕看向沈柔凝。
沈柔凝略一想,便點頭道:「如此甚好,我們姐弟也想同績表哥多多親近呢。」
此時此刻,她的言語神態都乖巧極了,又讓陳厚績忍不住地怔了片刻。
馬車緩緩行動起來,原本的一行人,再加一個陳厚績,終於又動身開始前行了。在他們身側,太陽已經越過了樹梢。
「績表哥,祖父嚴厲麼?他愛好什麼?不喜什麼?」
「大舅舅呢?」
「大舅母呢?」
「……」
一路上,沈柔凝很充分地給陳厚績展示一個對於京城,對於外祖陳家十分好奇的受過不過教育的同一般閨秀沒有太多不同的乖巧小姑娘。
她繼承了沈四太太的好相貌,雖未長開呢,但那一種精緻純淨的美,更是讓人不忍破壞難以拒絕,在她那清透的、好奇中帶著點兒祈求的目光注視下,即便是那不耐煩的,也是要肯替她解惑的。
又乖巧又聰慧。
生的又格外地好看。
如此的小表妹,正常只讓陳厚績有些懷疑,他昨日印象深刻的那個小姑娘,難道僅僅是他的幻覺,不是真實的?而他那會兒身受蛇毒,情況真不算好,會產生幻覺,也是有可能的……
「姑母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愛說話麼?」陳厚績將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試探地問沈容凝和沈端榕道。
沈端榕的小臉立即變了色。
沈柔凝也失去了笑容,輕輕地道:「母親的確不愛說話的。」
「她一直都很沉默,並不是針對績表哥你,還請你不要生母親的氣。」沈柔凝澄淨的眼睛中生出了些悲傷,替沈四太太解釋道:「父親說,是因為她心中有苦,無法排解,才只能冷漠以對。」
陳厚績瞧著這一對兒姐弟,想著剛才早上認親時候的情形,不禁對他們二人滿懷憐憫,道:「那也不該……」
不該冷漠地對待自己的孩子……
陳厚績長到這麼大,親身體會,生平所見,有混賬的父親,卻從無不愛自己子女的生身母親。無論這生母是窮是富,是貴是賤。哪怕那遇到災荒時候不得不將兒女賣出去的母親,心裡頭也肯定是悲痛不舍的,懷得也是希望兒女能活下去活的更好的期盼心思。
從未見過,如自己姑母這樣的。
陳厚績好歹想起自己不能非議長輩,尤其是在長輩的兒女面前,於是將未說完的話咽了下去,誠摯地道:「到了京城,一切肯定都會好的。」
「表妹和表弟但請放心,祖父和父親母親他們肯定都會格外歡喜的。」
「你們看,我這次會過來,不就是祖父的吩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