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從未想過淇水的對決竟然變成了選擇。
他素來碰到蕭布衣的時候,都沒有什麼反抗之力,這次當然也不例外。見到蕭布衣一箭射出後,他只能後退,聽到蕭布衣讓他們速做抉擇之時,心中暗自後悔。他本來不該出面,本不應該到此,本不應該來和這個命中的克星說哪怕是一句話!
但是他又不能不來,他是三軍統帥,他怕不來裴矩就會殺了他,另立別的將軍。面對選擇,他腦袋漿糊一樣,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化及呆若木雞,宇文士及卻是怒吼道:「蕭布衣,你莫要囂張,鹿死誰手,猶未可知。眾將士聽令,有取得蕭布衣項上人頭者,賞黃金百兩。」
三軍默然,一時間竟無人能言。宇文士及變了臉色,才要提高獎賞,突然有一將輕騎而出道:「末將願往!」
宇文士及認得這人是鷹揚郎將孟秉,不由心中微喜。暗想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像大哥那樣,前怕狼、後怕虎,一輩子都在蕭布衣的陰影之下,實在沒有出息。
孟秉長槍一揮,所率之部已越眾而出,一時間只見到水花四濺,鐵騎翻飛。江都軍仍是默然,甚至都沒有擊鼓吶喊之聲。
蕭布衣隔岸笑道:「看起來,想取我人頭的真的不少。」他見慣了大戰場面,見到對方衝出一路騎兵,足足有數千之多,卻是全然不懼。
有兵士催馬趕到,「啟稟西梁王,張大人請你迴轉中軍。」
張鎮周為人穩妥,不想蕭布衣以身犯險,蕭布衣不忍拒絕其意,他雖是西梁王,可領軍的畢竟是張鎮周,臨陣指手畫腳,喧賓奪主,他從不為之。
圈馬緩緩迴轉,張鎮周軍中鼓動,三軍聞鼓,倏然而退,竟然給淇水前留下作戰之地。孫少方一直以郎將身份跟隨在蕭布衣之後,見狀大奇道:「西梁王,不是兵法有雲,過河未濟,擊其中流嗎?張大人不趁敵軍過河隊形不整之際擊之,反倒讓出點空間,是否有些不妥呢?」
蕭布衣含笑道:「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懷疑,而是相信。至少我認識張鎮周這久,從未見過他做出不妥之事。」
二人談話之際,孟秉已帶兵到了淇水中央,西梁軍還是撤退,只是兩翼騎兵卻稍微上前。西梁軍形成個凹進的半圓,盾牌手戳盾在地,構成第一條防線。弓箭手卻已張弓拉箭,只等一聲號令。
孫少方見了,吐了口氣,「這些人無疑是飛蛾撲火。」他雖也經過不少陣仗,可見到隋軍的嚴陣以待,紀律嚴明,還是忍不住的振奮。知道這種陣容下,蘊含的衝擊力強悍無比,張鎮周果然名不虛傳!
盾牆後,寒光點點,蕭布衣嘴角卻一直帶著微笑。孫少方詫異道:「西梁王,你真的從來不緊張?」
「緊張不能讓我們取得勝利,緊張何用?」蕭布衣望著江都軍騎兵道:「少方,如果你真的用心看,就會發現,他們是歸心似箭呀。」
「歸心似箭?」孫少方錯愕不已。
江都軍這時已經衝到了淇水北岸,西梁軍鼓聲陡歇,兩軍中,只余馬蹄隆隆,遽然間,孟秉長槍一揮,手下騎兵已經三三兩兩的停住,猶猶豫豫。
眾人怔住,搞不懂孟秉怎麼回事!緊接著孟秉做了件讓眾人更不明白的事情,他翻身跳下馬來!
宇文士及眼珠子差點爆了出來,隔岸厲聲喝道:「孟秉,你要做什麼?」
孟秉不理宇文士及,只是棄槍在地,卸掉盔甲,摘下腰刀,跪倒在地道:「宇文化及倒行逆施,天人共棄,鷹揚郎將孟秉早就有心歸附西梁王,還請西梁王既往不咎,饒恕我等!」
三軍譁然,想要不信,卻是不能不信。
宇文士及怔住,宇文化及勒馬連連後退,臉色蒼白,四下望過去,只見到眾兵將臉上神色各異,卻少有忿忿不平之色,不由心中一寒。
蕭布衣不等退後,再次勒馬上前幾步,沉聲道:「本王一諾千金,棄了手上的兵刃投誠者,本王絕不追究。孟秉率部投誠有功,官升一級。」
四二八節 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