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當然知道十三阿哥心裡是怎麼想的,又有多少顧慮都是為他這個皇兄考慮,只是理解是一回事情,很受傷又是另一回事情。樂—文此時眼見著因為自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步步緊逼,令怡親王面露難色,甚為難堪,皇上完全是看在眼裡,疼在心中。他的本意只是想讓兄弟之間重回那種自然輕鬆、親密無間的狀態,並不是想要把他的十三弟逼迫到牆角,令他難堪,要看他的笑話,而且這種事情總歸還是要慢慢來,心急也沒有用,欲速則不達,只有十三阿哥自覺自愿與他親密無間才是真
皇上因為生分的兄弟情而受傷很深,對此十三阿哥當然能夠給予充分的理解,不過怡親也有自己的苦衷。一方面確實是因為君臣關係的禮數束縛,再是兄弟,但也不能逾越了君臣之分,一方面也是不想因為這份兄弟情而享有額外的特權,不想皇上因為給予他額外的特權而招至朝中非議,進而影響他的皇兄江山永固。
皇上的「坦誠布公」弄得怡親王面色極為尷尬,要知道這可是有著鐵腕手段的一代帝王,卻是卸下慣常的面具以真性情展示在他的面前,十三阿哥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在怡親王的內心深處,隨著皇上的登基,他與皇上之間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疏遠,相反並肩戰鬥的這小半年以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更是加深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十三阿哥並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忘乎所以、居功自傲、小人得志之輩,而是懂禮數、明是非、知大義的賢臣良將,要讓他還像以前那樣無拘無束地對待他的皇兄,確實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就像突破重重關隘那樣,首先要克服心理上的重重障礙。
這一晚上皇上被十三阿哥的客套生分弄得心中極不高興,原本還不想說得這麼直白,只是隱隱約約地暗示一番,哪裡料到他本就是一個火暴脾氣,這般隱忍實在是辛苦,於是開始還神態自若、波瀾不驚地跟十三阿哥言來語去,結果到最後終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氣,直接要求怡親王不要再跟朕,就像三歲的小孩子向父母討要糖果似的。
「此言極是!極是得當!既然臣弟已經領悟了朕的深意,還望臣弟能身體力行,不要再跟朕這麼疏遠了。」
「誤了皇兄時辰,臣弟實在有愧,那就長話短說,臣弟竊以為,『怡』字,當出自《論語—子路》: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皇兄藉此向世人表明與臣弟的兄弟情分,不知臣弟此番領悟得當與否。」
若是從前的十三阿哥早早就有問必答了,哪裡像現在這樣,回復之前光是客套話就說了一大車,什麼臣弟不才,什麼斗膽妄自揣度聖意,什麼如有不當還望恕罪,皇上越聽心中越不是滋味,越聽心中越是有氣,於是還不待十三阿哥說完就開口道:「你這番話朕聽得耳朵都已經起繭子了,若是再囉嗦下去,朕可是要昏昏欲睡呢。」
「回皇兄,臣弟不才,既然皇兄問到這裡,臣弟就斗膽妄自揣度聖意一回,如有不當之處,還望皇兄恕罪。」
作為與皇上親密無間、默契有加的十三弟,作為博學多才、文武雙全的十三阿哥,怡親王在皇上下發晉封的當時就立即明白了皇兄的良苦用心,因此即使是皇上現在突然問起來其中的奧妙和蘊含的典故,他自然是不假片刻思索就對答如流。
「既然你也如朕一般格外念想那些日子,那今天朕就問問你,你可知朕為何將你的親王封號定為『怡』字?」
待屋子裡再度安靜下來之後,皇上才又重新開了口。
說話間之兩人就來到了裡間屋,在皇上的力邀之下,最終是在炕桌兩側分賓主落座,高無庸親自上茶,又極有眼力勁兒地放下裡間屋的簾櫳,驅走了端茶送水的太監宮女們,獨自一人在外間屋候著。
「皇兄所言極是,臣弟也是格外懷念那些日子呢。」
一邊說著,皇上一邊將手臂搭上怡親王的肩頭,生怕他再客氣,皇上又趕快繼續說道:「自從朕登基以來,整日為政務所忙碌,咱們兄弟好久沒有這麼隨意地談談了。」
「來來來,趕快裡面坐吧。」
此時此刻,面對這個再也回不到從前的十三弟,皇上縱使有多少感慨萬千最終全都化作了順應天意,畢竟強扭的瓜不甜,水到渠自成,他對十三阿哥的兄弟情份有日月可鑑,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