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紅雲。
滿天都是紅色的雲朵。
一個穿灰色衣衫,敲著銅鑼的賣卜瞎子走在紅色的天空之下,孤單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他手中按著根竹杖,小路盡頭處的一個樹林子裡走出來,鑼聲「噹噹」地響,隨著暮風飄揚四散,雖然並不悅耳,在黃昏時聽來也宛如音樂。
瞎子的臉上木無表情,人生的悲歡離合對他而言,好像都不過是一場春夢。
銅鑼聲剛剛響了一下,蘇微雲的手便頓住。
楊錚奇怪地道:「有什麼東西進麵湯里了麼?不會吧,老張這裡的麵條是附近方圓十里最乾淨的。」
蘇微雲慢慢搖頭,說道:「不是。」
那個賣卜的瞎子已走過麵攤,又走向另一端的路,走向遠方。
就在瞎子走過楊錚跟前時,他忽然動了一下。
那一動並不特別明顯,可蘇微雲感覺得到。
楊錚在那一瞬間,渾身的肌肉全都立即繃緊,進入戒備的狀態,就像是一隻敏銳的獵豹嗅到危險時的表現。
蘇微雲衝著他說道:「你也感覺到了?」
楊錚點頭,他猶豫了下道:「我以前有一位很親近的人曾告訴過我:一個殺人無數的武林高手,平常時也會帶著種無形無影的殺氣,就好象一柄曾經傷人無數的寶劍一樣。」
劍帶利芒,人生殺機。
這句話說得並沒有錯,說這句話的人也多半正是一位殺人無數的武林高手。
蘇微雲對這位小城裡的捕頭忽然有些好奇了。
瞎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已經遠去。
楊錚接著道:「我們還是吃麵吧,江湖上的高手過路和我們也沒什麼關係。」
蘇微雲剛要動筷子,又聽見一個聲音。
「一兩小面,清湯。什麼都不要放。」
麵攤子旁,一位頭戴著頂寬邊竹笠,身穿藍色衣衫的人走了過來。
他的斗笠戴得很低,不但蓋住了眉毛擋住了眼睛,連一張臉都隱藏在竹笠的陰影里。
他也有劍。
劍在背後。
是一柄牛皮劍鞘里的長劍,比平常人用的劍最少長七八寸。劍鞘已經很破舊,劍柄上卻纏著嶄新的藍綾,用黃銅劍鍔和劍鞘的吞口也擦得很亮。
楊錚目中的餘光瞟到這柄劍時,心頭突地一條,又是像方才一樣的警兆。
這難道又是一位武林高手?
這座平凡的小城裡為什麼會突然有兩位武林高手到這裡來?
藍衫人吃得很慢,很小心,似乎生怕麵條里落了一隻蒼蠅一樣,他吃的已經是最白的清湯麵,但他好像還是嫌不夠乾淨。
僅僅一兩小面,他卻細嚼慢咽,吃了一刻鐘。
藍衫人終於起身,付了賬,然後離開。
張老頭去收碗,碗中還有剩下的白麵條,他仔細看了看,驚疑地叫道:「好邪氣,這人未免厲害了些。」
楊錚問道:「什麼厲害?」
張老頭道:「小店用大鍋煮麵,難免會煮斷幾根,撈麵的時候,也難免會撈斷幾根。可這人居然將斷了的麵條全都留在碗裡,一根都沒有動。」
這不但需要耐心,還要一雙能夠明察秋毫,分辨得清清楚楚的眼神。
蘇微雲指了指碗中的面,微笑著道:「我頭一回聽說吃麵原來還有這種吃法,看來我比他要遜色了。」
張老頭忽又神秘兮兮地道:「不過我肯定知道,他是來殺人的。」
蘇微雲道:「哦?你也知道?」
張老頭道:「我以前上過戰場,他給我的感覺,就和我在戰場上的感覺一模一樣,滿面都是殺氣撲來。」
楊錚忽然站了起來。
「老張,你送蘇兄台去一趟客棧,我有事。」
他說著,急匆匆地就要離開。
蘇微雲問道:「你要去找他們?」
楊錚道:「這是我的地頭,我絕不能允許在這裡殺人!」
蘇微雲嘆道:「江湖上的殺戮,縱然是六扇門的總捕頭也管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