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秋草黃。修羊舍,捆草忙。」一首小兒歌,說的是北方放牧人家,到了快入冬的時候,要忙的一些活計。
每到暮秋初冬時節,總是要忙活一陣的。人要準備過冬的蔬菜、糧食,早早存進地窖。牲畜也要做好過冬的準備,不但要修葺加固圈舍,更重要的是準備好過冬的草料。
山坡上走來一高一矮兩個人影。高的那漢子約莫有三四十歲,敞著坎肩。矮的是個小童,也有七八歲年紀,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棉襖。
那漢子一手握著小童的手,另一隻手握著一把鐮刀。小童跟得有些吃力,邊走邊喘氣:「爹爹……咱們去哪裡,這麼遠!」
今天日頭高照,走了半天,身上已經開始發熱,小童鼻尖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那漢子憨厚一笑,道:「狗娃,咱們今天來打草料啊!」
「那咱們幹嘛要跑這麼遠?」狗娃喘著氣。
「因為這裡的草長得好啊!好不容易消停了幾個月,也該出來打打秋草了!」
漢子沒有告訴兒子的是,這裡雖然草長得好,卻也有些危險。經常聽說這一帶有契丹騎兵劫掠放牧的中原人,契丹人也稱作打草谷。漢人來這裡頂多就是割草,契丹人卻是要殺人!
父子兩人出城往北已經走了十來里路了,實在不該再往這邊走的。可是城邊上的草,已經被割得乾乾淨淨,不冒點險,今年過冬的草料恐怕有些不夠。
漢子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但還是大著膽子來了。他沒讀過書,但常年在邊境上過活,也掌握了許多生存之道。大半年前這裡剛剛發生了一場大戰,雖說大宋以失敗告終,但契丹人也不好過,死傷無數,想必現在還沒緩過氣來。況且,如今天氣日益寒涼,誰不想老老實實躲在家裡,烤著炭爐,喝點小酒?畢竟契丹人也是人。
狗娃又問:「這裡的草為啥長得好?」
漢子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跳。他沒敢把自己聽說的事情,說給小兒子聽。聽人說,半年前這裡發生的那場大戰,血流成河,屍積如山。那些屍體抬不完,只能就地掩埋,甚至埋都不埋,直接暴屍荒野。這情形一定是十分可怕的,大多數人都沒敢出來看過,只是聽別人說到,經過一個炎夏,屍體腐爛,成了天然的肥料,因此這裡的草長得格外
茂盛。
漢子沉默了一陣,帶著兒子爬上了山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漢子的臉色忽然變了。因為他看見山坡下面,也正有一列騎兵,緩緩上坡。
騎兵隊伍三人一排,蜿蜒伸展到天際。隊伍中旌旗招展,層次分明。這絕不是契丹劫掠的人馬,而是遼國大軍!
漢子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雙腿打起顫來,驀地抓緊兒子的手,回身吼道:「快……快跑!」
他的喊聲很快就被風吹散了。伴隨著寒風而來的,還有幾十支箭簇。這些羽箭,勁力如此之強,將父子二人牢牢釘在了地上。鮮血順著漢子手中的鐮刀,將地上的秋草也染成了血紅色……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西北荒涼之地,春風從來不肯多照顧一點,但朔風卻是來得比其他地方早得多。
老劉頭抬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空,轉身進了屋,將木板門牢牢關上。屋裡,他的老夥計老楊已經將一鍋羊肉煮得香飄滿屋。這裡的人不避腥膻,湯中只放些鹽巴。這種帶著煙火膻味的氣息,才是莫大的享受。
兩人今天宰了只山羊,足夠吃上幾天的了。在他們這間小小的驛站里,最舒服的時刻,莫過於這個時候。雖說苦寒,但也算清靜。
老楊舀起一口湯,美美地嘗了一口,還誇張地呼出一口熱氣。他看了看老劉頭,笑道:「老劉,你還看什麼?這個時辰了,不會有什麼事了,趕緊去把火炕燒上。咱吃著火鍋,喝點小酒,暖暖地鑽進被窩裡去!」
他「嘖嘖」兩聲,感嘆道:「這日子,給個神仙也不做啊!」
老劉頭兩道濃眉在眉心擠出了個「川」字,臉上始終帶著一絲憂愁之色。他也沒有多說,自顧自去燒火炕。
老劉和老楊其實不過四十多歲,雖說不算老,但臉上已經被西北的風沙磨礪出了深刻的滄桑。他們守著這西北邊陲的小驛站,已經十多年了。離最近的小鎮,都還有一百里路,到了冬天,就更沒幾個人來這裡了。
傳世寶藏卷第一章 狼火沖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