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民豐物阜,早沒了五代之亂的荒頹,顯示出盛世景象。蘇拙站在城門前,望著來往人流,摩肩接踵。抬頭看見汴梁兩個隸書石刻大字,心潮起伏。
多少年前,他也曾這樣仰望過汴京的城門。可是他卻不敢進去,因為他知道這座城裡雖然有更多的富商大賈,但也有更多的衙差捕快,更多的惡奴打手。對於他這個靠坑蒙拐騙偷過活的小乞兒來說,汴京不啻於龍潭虎穴。如今事過境遷,蘇拙早已今非昔比。然而現在矗立在眼前的這座城,並沒有更好一些,依舊是一個龍潭虎穴。
然而今天,他卻無法再繞道而行了。有些事情,必須迎面而上。
蘇拙隨著人流進入城門,沿著朱雀大街走了小半個時辰,拐進了護國巷。一路上商販叫賣,行人如雲,十分熱鬧。但是蘇拙並沒有停留駐足。等拐進這條巷子裡,氣象陡然一轉,變得有些壓抑起來。
巷道很寬,卻沒有幾個行人。兩邊都是深宅大戶,家家緊閉大門。遠遠可見巷子盡頭,一戶宅院,門口立著一副白底黑字的輓聯,掛著兩個白燈籠,上面各寫著一個觸目驚心的奠字。
這條巷子是以住在盡頭的護國將軍府為名的,是汴京有名的巷子。裡面住的幾乎都是行伍出身的將軍。蘇拙拐進去,卻又折了回來,走進朱雀大街上正對著護國巷的一間茶館裡。
此時已近中午,茶館裡人很多,一樓大堂全坐滿了。堂中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有粗莽的江湖漢子,滿嘴「******」髒話漫天。也有販夫走卒,閃著精明的小眼睛。還有的打扮得不倫不類,獨自坐著喝茶,什麼也不說。
蘇拙打量了一眼,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徑直上了樓梯。二樓算是雅座,茶資要高上一些,因此沒有一樓那麼人滿為患,也不那麼嘈雜。不過幾乎每一桌也坐著一兩個人。蘇拙好不容易在窗邊找了個沒人的桌坐下,一轉頭正好可以看見遠處那家辦喪事的大宅。
他叫了一壺普通毛尖,正等著的功夫,忽聽身邊腳步聲輕響。繼而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施主,可否行個方便,借個座兒?」
蘇拙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青年僧人站在面前,正合十行禮。他身長七尺,一身整潔乾淨的月白僧袍,穿在身上,就像天生為他而做的一樣。他抬起頭來,只見臉如明月,目似朗星,五官端正,鼻樑高聳。這人往那兒一站,周身似乎發出淡淡佛光,旁邊的所有人都有些黯淡了。
他身後還站著兩個中年和尚。不過這兩人比起那年青僧人,當真是雲泥之別。兩人俱是膚色黝黑,深目鷹鼻,面目可憎,不是中原人士。這兩人似乎就是為了突出身前的年青僧人而存在。蘇拙一時有些發呆。那年青僧人又重複了一遍。
蘇拙這才回過神,忙道:「大師請坐!」
年青僧人合十謝過,在蘇拙對面坐下,又向另兩個僧人道:「二位師兄,請坐吧!」
原來這三人竟是師兄弟。那兩人並排坐了,卻離茶桌隔了兩尺距離。蘇拙問道:「不知三位大師法號?」
年青僧人淡然一笑,道:「貧僧法號無我。」
那兩個中年僧人中高個的道:「無天。」矮胖的則道:「無法。」兩人漢話說得拗口難聽,無我歉然笑道:「我這兩位師兄不是中原人士。無法師兄原是吐蕃國上師,而無天師兄則是來自天竺。」
蘇拙笑笑,心裡卻十分奇怪,無我、無法無天,這幾人當真不可思議。正想著,茶博士將茶奉上。無我忽然道:「看施主臉色,似乎有心事?」
蘇拙一愣,先為對方倒了一杯茶,笑道:「哦?無我大師何出此言?」
無我也不客氣,端起茶杯道:「相由心生。施主面相雖然是驚世之材,然而前庭印堂間隱隱有陰雲籠罩,不是有福之象啊!」
蘇拙抿了一口茶,笑道:「想不到大師還會看相?」
「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無我只把茶杯放在鼻下聞了聞,又放了下去,起身道,「不過看施主是心志堅定之人,看來貧僧這番話也是多此一舉了。多謝施主款待,貧僧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著與無法無天兩人轉身下樓,飄然離去了。
蘇拙回味著無我的話,內中深意不言自明。他又想起一路上看到無數人奔赴京城,朱雀大街上,三教九流齊
卷第四章魚龍混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