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拙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他掙扎著坐起,看著鬼隱,嘶啞著嗓子,道:「我一直在想,誰會先來見我。沒想到是你,這麼說我又可以多活一陣了?」
鬼隱找了一堆乾草,與蘇拙面對面而坐,輕輕笑道:「哦?何出此言?」
蘇拙道:「這一點也不難猜。裘訊將我押入大牢,一定會第一時間會同幾位當事人進宮面聖,向皇帝陳述我的罪行。如果皇帝當即下令,將我處死。那麼我必死無疑,你也沒有必要再來見我了。既然你先來了,說明皇帝一時還沒有決定。因此,你要來送我最後一程了!」
鬼隱搖頭笑笑,道:「你畢竟是我唯一的弟子,何必說這種話?看到你這樣子,為師也很難過。可是誰叫你不聽我的話?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只能怪你自己!」
蘇拙感覺十分可笑,道:「莫非我現在向你悔罪,你就可以將我從這死牢裡救出去?」
鬼隱臉上始終掛著莫測高深的笑容,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裡雖然是死牢,為師倒也可以試一試!」
蘇拙點點頭,道:「是啊,我差點忘了,你是名動天下,機智無雙的鬼隱老人!師父,你還記得我當年經常問你的問題嗎?當年你是怎麼殺死太祖皇帝的?到現在這個地步,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鬼隱微微一笑,道:「蘇拙啊蘇拙,你畢竟還是年輕啊,很多事都還不懂。凡是經歷過五代之亂的人,都應該知道,這天下想做皇帝的人數不勝數。而僥倖當上了皇帝的人,也永遠都是戰戰兢兢,時刻提防著千千萬萬想做皇帝的人。別人只看見皇城禁宮,守衛森嚴,以為皇帝是這個世上最安全的人,想要殺皇帝,那是千難萬難。可是我卻認為,想做皇帝的人,是這個世上最聽話的人。而皇帝則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殺的人!」
鬼隱雖然沒有說出殺人的手法,但這一番言論卻也讓蘇拙若有所思。他笑道:「這麼說來,衛潛也是那個想做皇帝的人,他一定對你言聽計從!」
鬼隱笑了笑,不置可否。蘇拙又道:「不過衛潛與旁人不一樣。他是一頭噬人的惡狼,你可要小心了!」
鬼隱淡然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還是想想你自己吧!」
蘇拙嘆了口氣,道:「事已至此,擔心又有何用?說來也怪,人到末路,腦子裡想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別人。師父,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
鬼隱皺眉,原本想來對蘇拙勸誡一番的,可是不知怎的,他竟一味胡言亂語。但鬼隱又忍不住問道:「想什麼?」
蘇拙道:「我現在腦子裡想的最多的,就是師父這一次的精巧布局,當真是一石數鳥,驚天手筆!服部千戰是你們的人,他的所作所為,自然都是你安排的。每一樁人命,不僅將我引向趙晏,而且還能將嫌疑牽扯到我身上。不但成功製造了王定邊與趙晏的衝突,還把我順手除掉了!」
鬼隱並不反駁,道:「你倒是後知後覺。不過比起那些現在還蒙在鼓裡的蠢貨,你已經算是聰明的了!」
蘇拙微笑道:「不僅如此,你還能找到那麼多人一起指證我,也算費盡心機。不過在公堂上,你並沒有讓萬章說出我殺王紈的動機。王定邊不是傻子,我與王紈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我想,你們下一步一定還要在趙晏身上做文章。讓王定邊以為是他派我殺了王紈,理由同樣是因為妒忌!」
鬼隱忽然饒有興趣起來,道:「哦?你接著說!」
蘇拙又道:「王定邊手握十萬禁軍,都在汴梁外圍布防。如果他與趙晏當真發生衝突,一旦處置不當,就會引起動亂。而偏偏樞密使賈彥知是你們的人!賈全忠統領的城防營自然也歸你們調遣。前日因為王定邊圍攻王府,賈全忠順勢得到批准,將防衛力量擴大到皇城。這也是一步好棋。這樣一來,整個皇宮也在你們的勢力範圍之內了。只要再有一條導火索,你和衛潛就能以防衛皇城的藉口,進入皇宮。到時候趁亂行刺,衛潛統攬大局。一切塵埃落定,你們的驚天計劃就算成功了!」
鬼隱居然鼓起掌來,贊道:「不愧是我風從歸調教出來的徒弟。如果不是因為你不聽話,我真捨不得讓你吃這個苦頭。蘇拙,我再問你一遍,你可知錯?」
蘇拙淡淡一笑,掙扎著跪了下來,朝著鬼隱緩緩磕了三個頭。鬼隱以為他終究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