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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的雨說來就來,適才還大太陽,轉眼就烏雲遍布。
原本空寂的路上也有人出現了。
林間砍柴的、野地獵兔子的、田間鋤草的村人們舉著各種農具向家中奔跑。
青雉看到了他們,他們也看到了青雉,紛紛投來好奇的視線,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牽著一頭瘦驢,拉著一個車,板車上撐著一個罩子,罩子很簡陋,隱隱露出其內躺著一人。
也不知道是走親還是訪友,還是是求醫,還是收葬。
「姑娘,要下雨了。」有村人忍不住提醒。
青雉抬起頭應是,又主動問:「小哥,王凹村是不是往這個方向走?」
那村人忙點頭:「是啊是啊。」又提醒,「還有一段路呢,先避避雨吧。」
青雉笑著說:「沒事,我姑會迎我,一會兒就碰上了。」
四鄰八村說遠也遠,說近也總是牽牽絆絆,那村人再看她一眼,便不說話了,快步跑向不遠處的村落。
青雉借著整理繩套低下頭,閉著眼露出幾分怯意。
噼里啪啦的雨也在這時候落下,地上濺起塵煙。
青雉忙去拿雨布,看著車裡躺著的人,首先入目的是草蓆。
只有死人才蓋草蓆呢,這乍一看很嚇人。
但嚇人的話,就不會多看。
這是青雉的自保手段,通過介紹自己是附近村落的人,以及拉著死人的樣子來嚇到路途中人,免得他們起了歹心。
其實草蓆下的女孩兒並不嚇人,宛如白瓷做的美人。
青雉喚:「小姐,下雨了,我撐下雨布,你躺好了啊。」
白瓷美人沒有回應。
一滴雨落在青雉臉上,她忙抬手擦去,將雨布扯開罩住了車,再穿上蓑衣帶上斗笠。
此時的雨已經密密一片,前方的路昏昏不清,青雉絲毫不懼,牽著驢向前。
小姐說,我沒有爹,我娘和外祖父都葬在許城外的杏花山,我要與他們在一起。
小姐說,我知道你不認識路,我給你畫個行路指引圖。
小姐說,青雉,給你添麻煩了。
小姐說,我想回家。
雨水遮蓋了天地,小小斗笠根本遮不住,青雉滿臉都是雨水,腳下的路越來越泥濘,每一步都宛如從泥水裡拔出來。
但她一步都不停。
她低著頭,咬著牙,抓著車拽著瘦驢,青雉有的是力氣,跟她爹一樣。
青雉的爹在陸家的鋪子裡能背山一樣高的貨物,被山一樣高的貨壓了三天到死都不吭一聲。
十歲的青雉在陸家後院背著山一樣高的柴,跌倒了都感覺不到疼。
「不疼也要裹傷啊。」那位比她還瘦小的小姐扶起她,說。
給她用清水沖洗,給她敷上藥粉,再用繡著一隻蝴蝶的帕子裹住。
青雉向前邁去,一手推驢,一手拉車。
小姐,你別怕,青雉送你回家。
......
......
那個家,那家人啊,不像個人家。
陸大老爺因為妻子的話勾起了往事。
他站在廊下,眯著眼回想當初。
許城城外杏花山,有一座私塾,掛著牌子叫杏花書院。
叫的名字挺大,其實就是一間草屋,學生是附近鄉野蒙童七八人,私塾先生鬍子花白,閉著眼一聲念,蒙童們就將天地玄黃念半日。
餘下的半日呢,私塾先生就坐在山下河邊,一壺酒,一根魚竿。
這就是個山野閒人,陸大老爺這種生意忙人與他本應該毫無交集。
有一次拉著貨經過,馬車壞了,本就生意談的艱難,馬車還壞了,必然要誤了約定期,氣得陸大老爺狠狠踹馬車,卻踹得自己跌倒在地,那老先生在旁看得哈哈笑。
陸大老爺倒也沒有怨憤陌生人嘲笑,乾脆也不走了,走過去問老頭藉口酒喝。
這老頭很大方,將酒壺給他,他就坐下來一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