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問你話,你哭什麼!」裴沐暴怒道。
他雖不精明,可也算不得痴傻。今日正是劍拔弩張之時,裴敏中面對太夫人的「忤逆不孝」的指責,雖然沒說出來個子丑寅卯,可他一直是不溫不火、不慌不忙的態度,這就說明裴敏中手裡有叫他安心的底牌。
這個男子若真的是韓家人,裴敏中此時帶他上來能做什麼?且他為何是一身囚徒打扮?
裴沐心中升起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閉上眼睛定了定神,想也不敢去想。他快步走到韓夫人身旁,蹲下身問道:「母親,此人你可認得?他是不是外祖家的什麼人?」
韓夫人躲避著兒子的眼神,只是不住口地說:「我不認得,我不認得他!」
裴沐著急起來,他扳著韓夫人的肩膀,幾乎要哭出來:「母親,你說,你說,他是不是姓韓?」
太夫人人老眼花,只覺得正堂當中站著一個似是囚犯模樣的人,卻不明白心愛的孫子為何這樣著急。
「沐兒你起來,好好說話,仔細失了規矩叫人笑話!」
裴敏中深吸一口氣,憐憫地看了一眼不明就裡的太夫人。遮蓋在往事上的面具就要被揭開,當真相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也不知這位飽經風霜、強橫了一輩子的老太太受不受得住。
他嘆了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十一弟,這位先生姓吳,單名一個欽字,江犭西贛州人,元和三年的秀才,還是那年府試的案首。若說與你外家的關係麼,他從九歲起就在你外祖父的書院念書,曾是你外祖父十分得意的學生。」
裴沐怔怔地聽著這一切,一顆心卻在劇烈地翻滾,叫他周身都顫抖起來。
「可吳欽中秀才後第三年,就離開了贛州,那一年是元和五年。」裴敏中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癱坐在地的韓夫人。
韓夫人聽到這話,往事仿佛如煙雲般從眼前飄過。那是她成親的第二年,成親時她也做了與吳欽一刀兩斷的打算,想著好好與成國公世子過日子,誰曾想所嫁之人竟如此不堪。
心痛之餘,她無比思念雋秀文氣的師兄,於是一封信將他從贛州招到了金陵。
「從那之後,吳欽再沒有回過贛州。起先還偶有書信回鄉,再往後便杳無音信。他母親給他定下的未婚妻,等他等到二十二歲,不得已才嫁與他人。然而年歲這般大的女子,即便德言容工俱佳,也只好嫁與年長二十有餘的鰥夫,給人做填房,給一堆孩子做繼母!」
「吳欽,虧你還是飽讀聖賢書的秀才,你這樣毀人生涯,不覺得羞愧嗎?韓氏,你已為人婦,不但與人苟合,讓金陵裴氏蒙羞,更有貪圖富貴,混淆裴氏血脈的罪孽!你這樣的人,每年在祠堂對著裴氏先祖的牌位,不覺得良心受譴嗎?!」
裴敏中一席話說得在場諸人個個呆若木雞,旋即又如冷水滴進熱油中,瞬間爆炸開來。
太夫人雖然眼花,倒還不聾。「與人苟合」、「混淆血脈」八個字如同重錘擊在她的心口。她拄著龍頭拐顫顫巍巍地走到吳欽跟前,剛看了一眼,吳欽眉心的那顆紅痣便如烈火般灼痛了她的眼睛。
太夫人只覺得氣血倒流,兩腳如同踩在了棉花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卻依舊覺得呼吸不上來。
裴敏中見狀,忙伸手攙扶著她。太夫人卻甩開手,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九郎,你可有證據?」
裴敏中恭敬地答道:「吳欽的身份,祖母派人去贛州一問便知。至於他與韓氏的私情,我院子裡的痴丫頭可為人證。然而,孤證不立,祖母可遣人審問韓氏貼身的丫鬟,尤其是從贛州陪嫁來的,當會有所收穫。」
「至於十一弟是否裴家血脈,孫兒私以為他與吳欽的相貌便是明證。為求穩妥,滴血驗親也可。叔祖父,您以為如何?」裴敏中話鋒一轉,問起了三老太爺。
三老太爺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喘著粗氣。今日之事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本以為只是幫太夫人從裴敏中手裡要出來家產,誰知竟然扯出了這樣大的一樁醜事。
他見裴敏中問自己,嘴唇翕合卻說不出來什麼。他連忙轉頭去看三老爺,希望這個一向得力的長子能給自己拿個主意。
可三老爺卻是合眼高坐,看似在閉目養神,緊緊抿起的嘴角卻出賣了他。
三老太爺踢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