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輝映照著殘破的寺廟,那孤零零的門牆內都是殘磚斷瓦,景象滿是荒涼。而廟中主殿也已傾頹敗壞,雕梁積滿了厚重塵土,畫壁破落通風,台階上亂草叢生,似有小蟲鼓叫其間。
案桌上散落著簽筒和木籤,桌下翻倒一石香爐。左廊高處還懸著個碩大破鍾,菩薩、羅漢的塑像各自拄立兩旁,卻也有幾分猙獰。燭台旁堆些許鼠糞,滿屋布滿了蛛網。
「傀儡王」曹顓靜靜盤坐地上,而宗唯則蹲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絮叨日間的事情。他說得正酣,忽然,曹顓眉頭輕皺,打斷他道:「宗兄弟,你說那黑鷹受傷遁走了?」
「是啊,我做得機關太簡陋!嘿嘿!」宗唯憨笑著,「不過下次它再敢來,肯定是必死無疑!」他說得斬釘截鐵,還惟恐曹顓不信,盡心講解起那改進機關的方法來。
原來,「傀儡王」曹顓自帶著宗唯棄舟登岸,他便藏入宗唯奇異銅瓶中潛心療傷。而宗唯則負著銅瓶狂奔於荒山野林,以期能躲過魔城耳目的追蹤。但宗唯一路行來,始終感到暗中有雙眼睛緊盯著他。
最後,宗唯察覺那危險乃是來自萬丈高空,那便是隱現於雲層之間的翱翔黑鷹。儘管那黑鷹經過訓練之後機警異常,但明確敵人之後,宗唯自有辦法。他利用自銅闕殘篇中掌握的機巧術,削木為箭、截藤為弦製成巨弓。然後,宗唯躲入叢林,靜伏等待時機,待黑鷹下旋的瞬間,乘勢將它射傷。
曹顓靜心聽著宗唯的吹噓事情始末,沉吟片刻笑道:「其實將黑鷹引向他處更為妥當,但這樣也好,至少他們暫時是無法掌握我們的行蹤了。不過今晚是無法在這破廟久留了,我們得快些離開!」
「曹大哥,即使被發現也不用如此緊張吧!我們不是三掌定約,令他們三天內不能追殺麼?」
曹顓望著一臉疑惑的宗唯,暗笑這宗兄弟為人雖聰明得緊,卻對江湖上的爾虞我詐知道太少。曹顓不僅是擔心天魔部眾出爾反爾,更因他心中存著莫名不安。
「傀儡王」曹顓自小闖蕩江湖,很相信難以明諭的直覺,那是武人數次自死亡邊緣踏過後才能偶得的恩賜。過去數十載,他便數次憑藉詭秘直覺在劫難中轉危為安。曹顓始終將他的殺手鐧銀傀儡雪藏不用,原因也大多在於此。
「兄弟,須知世事都要講究未雨綢繆,還是小心為好。」曹顓說罷長身而起,欲與宗唯離去。
宗唯見狀忙道:「曹大哥,你傷勢未愈,還是繼續藏身銅瓶,讓大宗背你走吧!」
「呵呵,那傷勢已經無礙了。修為到我這般境界,藏身銅瓶中也無裨益,還會將我悶出鳥來!」曹顓說著哈哈大笑,繼而對宗唯正容道:「宗兄弟,這瓶子的好處切莫輕易告知他人,須知懷璧其罪啊!」
宗唯正諾諾稱是,忽見荒野中大風起揚。而且這風來得好生奇怪,不僅比先前更大,還腥氣觸人。宗唯一溜煙翻上門牆,定睛望去,但見遠遠疾跑來一人。
只見它身軀怪異,分明野獸又像是人。形貌猙獰,疑似自地獄逃出之惡鬼。它周身亂毛蓬鬆,頂撒一叢黃髮。而那兩條臂膊,更渾如靛墨妝成一般。行動處陰風匝地,雄威可畏,哮吼時直若霹靂喧天。
宗唯忙回頭問道:「曹大哥,這是什麼東西?」
「傀儡王」曹顓眼中也有異色,但依然笑道:「在這荒莽浮世之中,人妖互變層出不窮。來者該是罕見的妖化野人,我方才還疑惑,廟中何來如許枯骨,想來破廟是被這妖畜盤踞。」
「妖化野人?」
「傀儡王」曹顓似陷入沉思,許久才仰首長嘆道:「正是,據說萬千年前天地橫生異變。雷電轟鳴,天穹飛降異石無數。那些異石隱有奇妖之分。得奇石者可製成利器,是為莫大助力;而遇妖石則人獸異化,淪為嗜殺妖物。」
「那真是遠古未有的浩劫,上古遺民唯存十之一二。歷悠悠千年,天石也逐漸稀少,若非在莽林險川,妖獸也難得一見。而當今浮世諸國中,以我暹魏國所存較多。妖化野人介於人獸之間,心性狡猾而殘忍,極為罕見,想不到竟能在此地遇上呵。」
「哦……」宗唯倏然想到,他似也該屬這妖人一類。他聽聞那妖異人獸多存於暹魏國,頓時想去尋訪一番,急忙問道:「暹魏國,那是在何方呢?怎麼才能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