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恕先生,神交已久。」
十二月的淇江江面,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寒冷,或許是因為照破黑夜的曙光,帶來了一絲溫暖。
齊恕笑道:「寧先生孤身至此?」
寧風致卸下背後那杆大槍,並沒有卸下裹著大槍的黑色麻布,他看清了船頭上站著的兵士,齊梁的龍船很大,容得下大量的甲士......誰也不知道,這艘龍船里究竟藏了多少人。
他並沒有帶一個隨從。
孟起和張文遠都被他扔在了拒西防線。
他的確是孤身至此,只帶了一桿槍。
齊恕微笑道:「齊某......請寧先生上來一敘。」
......
......
淇江的一岸。
空空蕩蕩的江岸,遠方的大船距離揚帆起航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大船影影綽綽,緩慢消失在漸起的江霧當中,飄搖的江風,捲起老人的衣擺。
年輕的布衣男子,扶著自己的父親,身後的侍衛離得很遠,在這片江岸,是絕對安全的區域。
一艘又一艘,數量無從計算的龍船......剛剛從這裡出發。
大帆掛滿,整條淇江的江線,避開了談判的方圓十里,江霧很大,即便是視力很好的武者,也不可能隔著一整條淇江,在龍船剛剛出發之時,就洞察到這樣的異動。
而當龍船行至一半之時,即便對方有所反應,也來不及了。
今天是一個好日子。
是北魏與齊梁談判的日子,洛陽處在進退兩難的境地,所以無論如何,即便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求得這場和平。
江岸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
「所有人都有著誤區。」
「求和的人,會認為在求和的時候,大家會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判,不去考慮打架的事情......」老人望著遠方一個一個消失在視線當中的大帆,輕聲道:「可是為什麼不可以呢?談判的時候,為什麼就不能一巴掌打在你的臉上,再把桌子掀翻?」
蕭布衣眼神有些複雜。
不得不承認,自己身旁的老人,在說到某些事情的時候,即便身子衰弱,年輕不再,仍然是只雄姿英發的老獅子。
蕭望抿了抿唇,有些沙啞開口:「朕等今天,等了很久。」
他凝望著這條江線,江的對面,就是與自己對峙了二十年的對手。堂堂大魏,八大國之後,雙方角力至此,到了如今,勝負的局勢已經逐漸分明起來......
「北魏,讓朕很是失望。」
......
......
齊恕站在龍船之上,神情並沒有絲毫的變化,凝視著船下的寧風致。
或許是某些微妙的心理因素作祟,他總覺得在平行這條江線的某處,或者在抵達江對岸的某處,龍船的大帆收起,拋錨,江風已經被火焰點燃,鋒銳的箭鏃高高舉起,緊繃在弓弩之上,隨時準備突破江面上空的濕汽,將北方的土地射穿。
而事實上,江面一片平靜。
無論是齊恕,還是寧風致,都無法感應到此時此刻,發生在江上的另外的一些事情。
從足夠高的高度去看,茫茫的江霧當中,有著龐大而又沉默的影子,行進在江面之上,船身底下的水流無聲的讓開,掠過的風流,自南而上,像是無聲咆哮的老虎,助著一艘又一艘龍船,順利的從南岸進發,最終緩緩降低速度。
一整條江線,都有著南關的甲士巡守,洛陽抽出了極大的心力,在這場談判之前,提防著隨時可能到來的奇襲。
只是在今天,他們的警惕稍微放鬆了那麼一點。
火焰徐徐在江霧上升騰,這一切的發生,都離著江北有著近十里的距離,霧氣太大,於是淬著毒,點著火的箭鏃,搭在弓弦上,繃緊著過完了最後一段的距離。
「嗖」的一聲,聲音聽起來像是指尖拂過琴弦。
接著便是密密麻麻的松弦聲音,接連迸發,覆蓋了一整片海岸,被箭鏃射中的甲士來不及痛呼,渾身便被火焰爬滿,人形火焰只來得及踉蹌一步,接著被鋪天蓋地的利箭射成篩子。
這樣的連射,持續了小半柱香的時間。
第一百六十六章南上之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