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城的使團抵達淇江已經很久,背靠洪流城歇息了好幾天。
齊恕早就知道洛陽會發出這樣的請求。
這是一場很重要的談判。
對北魏很重要。
齊恕站在龍船上,披在身後的衣袍在江風吹拂下輕輕律動,王落站在他的身旁,兩人無聲的對視一眼。
江風陣陣,令人舒爽。
齊恕細眯雙眼,望著江那邊的風景:「你猜北魏誰會來?」
西關白袍早就死了。
江輕衣反了。
當年建國之時的四位藩王,三位已經撒手人寰。
北魏早就沒了江湖。
現在看來,廟堂也幾近枯萎。
北魏本該香火旺盛的廟堂,此刻百花凋零......鍾家的子弟苦苦支撐著一部分的前線,嫡脈當中本該最出彩的兩人,一人長眠南海終巍峰上,另外一人則是逃到了蘭陵城,拒西之戰,鍾玉聖與江輕衣打得兩敗俱傷之後,整個宗族便一片沉寂,全權交給了那個姓段的年輕人。
「陳萬卷引起了這場事端的導火線,現在這張戰帖就捏在我的手上......當然比起談判,我更想就這麼親眼看著齊梁的大軍,把北魏的南城就這麼掠下。」齊恕站在甲板上,黎明的曙光照來,江風吹動髮絲,聲音也被吹得溫柔起來:「那麼話說回來......洛陽要談判,這一次來的會是誰呢?」
這一幕有些熟悉。
妖族南下之時,淇江的龍船上,幾乎是如出一轍的上演了一場談判。
齊恕清楚的記得,當時見面,他在那個名叫陳萬卷的年輕男人眼中,讀到了不甘而又克制的情緒,那個書生的眼中,似乎藏著一些與眾不同的渴求。
「陳萬卷已經死了,銀城也倒了......」王落輕聲說道:「北魏沒了背後的那座銀城,難不成還不清楚......到了現在,大勢已去?」
小殿下沒死,一劍摧城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淇江南北。
七大家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回到了蘭陵城當中。
如果說,那位被譽為「天下第一人」的風雪銀城城主,一直是北魏的底氣,那麼現在......北魏的脊梁骨已經被劍氣砍倒。
「易瀟如今身處聖島,如果齊梁需要,那麼聖島的魔修隨時可以成為一眾突破規則的殺伐者。」齊恕站在甲板上,手指輕輕敲打欄杆:「前些日子蘭陵城與聖島有過傳訊,易瀟似乎並不想這麼做......不僅僅是易瀟,二殿下也不願如此行事。」
他有些恍惚,一隻手摸向自己的腰囊。
王落忽然問道:「我們這一行,是勸降洛陽?」
「洛陽是不可能投降的。」齊恕笑了笑,「這一次來談判的,也絕不可能是洛陽中的任何人,曹之軒不可能來,鳳仙宮黎雨也不會,那襲紫袍更不用說,並非是地位身份差距懸殊......而是北魏如今處在的焦急現狀,他們三人,都不可能脫身而出。數以千計的信息,每天都在湧入洛陽,關於拒西之戰的,關於銀城傾塌的,關於聖島復出......」
王落點了點頭。
「來的那個人,就只能是他了。」
四位藩王去了其三,唯一剩下的那位,有著替北魏開口的能力,也有著替北魏決斷的權力。
遠方的江岸,有人提著燈火而來,長途奔波,途徑黑夜,那盞古燈一直被他拎在手上。
如今燈火微茫,在江風當中搖曳艱難,隨時可能熄滅。
他沒有乘坐劍舟,而是一隻手拎著燈火,平靜踩在了江面之上。
像是一匹孤狼。
寧風致。
他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布衣,踩著一雙簡陋的草鞋。手腕腳腕處,黑色的棉繩一圈一圈箍起袖口,看起來像是八大國期間風塵僕僕的武者。
踩在江面之上,步伐並不急躁,他單手拎著燈籠,江面的水汽染濕了草鞋,寧風致踏江而來,背後一層又一層的麻布,捆縛出一個頎長粗大的物事輪廓。
一桿大槍。
王落面色凝重道:「聽說他是北魏一等一的用槍高手。」
穿著古樸布衣的天狼藩王,停在了龍船船頭之下,他仰望那隻大船,面上無喜也無悲:
第一百六十六章南上之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