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先生聞言轉過身來,笑著拱手道:「不知您有何見教?」
他這樣謙恭,倒是把賈環嚇了一跳,忙跳開幾步還禮道:「小子魯莽了。只是,我那姊姊自來體弱,未吃飲食便先吃藥,果真不要緊麼?我祖母年紀已大,想來聽不得壞消息,我卻想知道實情,懇請先生據實以告,小子感激不盡。」
那先生為難道:>
賈環聞弦歌而知雅意,當下又是一揖:「先生儘管放心。醫者父母,我斷斷不會因為先生說出實情就遷怒先生的。都中名醫,何嘗沒有來看過,不過是開些太平方兒,人參肉桂的吃了幾斤下去,還是一年年的不好。我度量著,再這麼下去,她未必活得過二十歲呢!每次看她病得那樣兒,不只她自己難受,長輩們心疼,就是我們見了,心裡也難過。」說著淚都要下來了。
&萬萬別這樣,」張先生忙搖手,看了看左右沒人,遂悄悄兒的湊近了他,笑道:「眼下自然不要緊,一時半刻爆不出什麼大症候。可那位姑娘小小的年紀,體虛氣短,夜間少眠,更不妙的是心思頗重,觀其脈象,就可知實是個多思多慮的人,旁人不相干的閒話兒,她偏要放在心裡再三再四的回想,長此以往,又豈有不損壽數的呢?二十歲不敢說,卻是絕活不過三十歲的,且於兒女上也有妨礙。」
賈環忙道:「可有補救之法?她確是如先生所說,自來是個多思多慮的。只是這其中也有個緣故,她原不是我們家的本家姑娘,她家卻是在南邊兒,這多思多慮的毛病兒也有遠離父母家鄉的緣故。只求先生施展妙手,救一救性命罷!」
&今之法,若能少思少慮,日後得一個有財又寬厚的夫婿,可容她不生育,再尋一水土適宜之地休養幾年,還或可望。」那先生搖了搖頭,見他還要再問,忙拱手道:「晚生就知道這麼多了,再多也不能了。承蒙府上看得起,事已辦完,不敢多加叨擾,這就告辭了,您留步,您留步!」說畢快步去了。
賈環站在原地,只覺天都是陰沉沉的。黛玉從後過來,奇道:「環兒,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賈環看著她姣好的臉頰,不覺悲從中來,直想抱住她大哭一場,又想自己默默的傷心一會兒,最終什麼也沒多說,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道:「看這天上快下雪了。」
黛玉的眼睛黑亮而沉默,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兒,欲言又止,也抬頭望了望天色,見天上雲似結絮,有點兒壓壓的,也道:「也到時候了,咱們回去罷。若是下了雪,倒好叫她們堆雪人,等雲兒來了,好往院子裡撲雪人兒去。」
賈環沒什麼精神的答應著,隨她進去了。
當下無話可敘。依賈政的意思,原是秋天就要打發了賈環往金陵去的,不料又叫些瑣事絆住了,考慮到時已寒冬,眼看著年節將至,小兒子年紀尚小,這時候離開父母更不好,一片愛子之心切切,便留他下來過了年再走。賈環得了這個空兒,每日裡只擁爐讀書,或與丫鬟們說笑解悶,或與姊妹們下棋玩耍,快活非常。
這一日,因著前幾日王夫人略染小疾,如今得愈,寶玉便說要去廟裡還願,一早出門會了秦鍾,往家廟裡去了。賈環也託辭出去,帶了桐葉並一個新來的名叫寄英的小廝出門。
晌午時回來,卻叫婆子們去二門抬進幾個蒙了黑布的缸來,先不回房,打聽得寶玉回來了,與眾姊妹都在黛玉房裡頑,便招呼著婆子們抬著東西往黛玉那裡去。
房門前垂著厚厚的棉簾,紫鵑正端著茶盤子出來,和門外的小丫頭們囑咐話兒呢,見他興沖沖的來了,忙一手打起帘子,笑道:「你快進去罷,他們都在裡頭呢。」賈環沖她笑了笑,吩咐婆子們把東西放在廊下。眾婆子依言散了。
紫鵑奇道:「這是什麼好東西?遮得這樣嚴實?」賈環道:「一會子你就知道了。姐姐一向不愛叫這些粗婆子們進她的屋子,你叫幾個丫頭抬進去罷。」說著率先進去了。
裡面人團團坐了一屋子,迎探惜三姊妹圍著桌子坐著,身上穿著新做的緞子棉襖,寶釵站在她們身邊,正凝神看著桌上的一瓶梅花,寶玉黛玉獨坐在炕上說話兒。那梅花是一枝橫逸斜出的紅梅枝,姿態動人,恰好迎春頭上也戴了一枝花兒,亦是紅梅,彼此輝映,煞是相宜。
見他進來了,眾人都點頭微笑。寶釵先說道:「聽說我哥哥前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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