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歪頭一笑,酒窩裡活像盛了蜜,嬌俏得緊:「怎麼說?」她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就這麼似是而非的問一句。
&起詩才,寶玉哥哥倒也不差,但此詩卻不是他的口氣。寶玉哥哥的詩,應該是『迸砌妨階水,穿簾礙鼎香』,又豈會有『菱行鵝兒水,桑榆燕子梁』之句?想來當夜貴妃之前,也只有林姐姐向來是別出心裁,方有此不落窠臼之語。」賈環伸手划過他念出的那兩行句子,用指甲掐出印兒來,笑向黛玉評點道。
黛玉只伸手握著嘴笑個不停。探春急拉他嗔道:「越大越不成個樣子了,不過叫你看看,你還評點起哥哥姐姐的詩來了。」眾人都道:「他說得很是,三丫頭又何必教管過嚴,拘了他反為不美。」探春方道:「如此方罷了。」
一時又將眾人之作賞玩一回,大家說笑一回就散了。賈環說身上還有些不好,辭了出去,自回房去。一屋子的丫頭們,也有告了假家去吃年茶的,也有各處走動尋小姊妹說話去的,也有瞅了空兒往當差的親屬們處彼此廝見的。門帘子大開,桌子上也是亂的,椅子繡凳也是亂的,一地的瓜子殼乾果皮,叫人連一下腳地亦難尋。只有一小丫頭執了笤帚在掃,見賈環回來了,忙叫一聲「三爺」上來服侍。
賈環糟心得不行,也懶得生氣,只擺了擺手,自己去換了外頭的大衣裳。那小丫頭很有眼色,忙跑去蹲下來,拿了釺子去通爐子,將火通開,添了炭,執著蒲扇輕巧地扇了兩扇,火苗就呼的躥起來,映得爐壁紅通通的。想是見賈環沒發火,她鬆了口氣,出去洗了手,抱了小手爐來與賈環取暖。
行動間雖有些緊張,倒還蠻落落大方的,偶一抬臉,生得也是好細巧秀麗的模樣兒。
賈環見她倒不俗,便問她道:「你叫什麼名字?」這丫頭回道:「小紅。」賈環不由笑了,彎眉道:「怎麼起了這麼個名字?也太簡陋了些。」那丫頭反道:「本是叫紅玉的,因重了寶二爺,如今只叫小紅了。」賈環原不欲再理她的,聽了這一句,反思忖起來:「紅玉,這個名兒倒有幾分耳熟。你爹是林之孝?」小紅便道:>
這時蕊書回來了,一見屋子裡亂糟糟的,賈環偏腿坐在炕上,眼前只剩下一個小丫頭,登時惱了,嘴裡罵一句「天殺的小蹄子,一個眼錯不見,不知跑去哪裡浪了,也不看看自己配去不去」。小紅聽了這一句,知是刺她,心裡大不自在,因此出來。又不聞賈環出聲留她,心裡失落之餘,也只得沒精打采的回房去了。
原來小紅這個丫頭,素來有些心高,恰與蕊書撞了脾氣,便不招後者喜歡。這會兒見小紅與賈環說話,更不敢問賈環,實則心裡已定了小紅之罪,只盤算著往何處使力將這個禍害弄走了才好。自己揭開自廚房帶回的提盒,將補藥打發賈環吃。賈環卻不吃,兩人推拒了好一會兒。
窗外傳來趙姨娘的聲音,中氣十足的:「他不想吃,你硬塞什麼?主子吃不吃倒要受你管不成?沒個眼色!」說著自掀了帘子進來。
賈環忙起身迎來,意外地問:「姨娘怎麼來了?快來坐。」說著讓了自己的座位出來。趙姨娘嗔怪道:「這是什麼道理,沒事兒我就不能來了?你也不用說話,我自知道你的意思,無非是我老了,不如小丫頭子們討你喜歡,因此多嫌著我罷了。你若看不慣我,只消說一聲兒,我就走的。」嘴裡這麼說著,腳下卻是一步不挪。賈環無奈道:「姨娘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又豈有嫌姨娘的。——姨娘要來,只管來就是了。」
趙姨娘這才開了臉,又要吃茶吃點心,把蕊書支使出去了。蕊書不動聲色,只向賈環看了一眼,見著他微微點頭,這才端著托盤出去了。
屋裡只剩下了趙姨娘與賈環二人。賈環也不出聲,只看著趙姨娘,似乎全然沒看到她的臉色一樣。趙姨娘扭捏了一會兒,眉毛絞得成了毛毛蟲,好半晌才訕訕道:「你平日裡照拂你舅舅之處,你舅舅家去都說了。如今你肯拉拔他,也不枉了我生你一場。你是個有良心的,不像你那個狠心的三姐姐……」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探春的不好。看得出來,她對這個女兒也是積怨許久。
賈環不哼不哈的應著,心裡卻很有幾分不耐煩。探春是薄情了些,趙姨娘這個人也是真不招人疼。趙家人沒甚大見識,幸而還知道本分,合家只出了趙姨娘這一個心高的,因此他才願意提拔趙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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