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賈環把手裡的賬本子扔到小方桌上, 使勁兒抓了抓頭髮, 把原本梳理得整齊的頭髮抓得亂糟糟。
黛玉正坐在對面比對一個單子, 被他驚了一下, 頭也沒抬, 沒好氣地道:「鬼叫什麼?」
&個澤陽府, 真的好窮。我知道它窮, 沒想到它這麼窮。」賈環重新坐好,從袖子裡摸出一把小牛角梳,一邊梳頭,一邊答道。
&你待如何?」黛玉放下單子, 抬起頭來, 沖他招手道, 「你哪裡會梳頭,過來,我給你抿抿。」
他乖乖的交上梳子,把頭伸過去, 輕描淡寫地道:「這邊的風俗與京中大不相同, 竟是不禁女子拋頭露面的,等閒了,我帶你出去遊玩可好?」
黛玉猶豫了一下, 笑道:「那敢情好。你這一家之主有命,敢不遵從呢?只是不知道這澤陽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你與我細細說來。」
&必非要名山大川才肯涉足, 不知名的荒山溪流才有意思呢。姐姐素來何等通達, 何故這會子反說出這樣的話呢?」賈環回道。
&我錯了。我原是個俗人, 原不及你雅人深致。」黛玉笑微微地道。
&了,罷了,我原是個最俗的人,這個『雅』字當不起,」賈環擺擺手,笑道,「到時候我給你削一根手杖拄著,咱們也不要人扶,慢慢的走上去。」
黛玉舉拳要打他,他就一頭滾在她懷裡,「唉喲唉喲」的叫喚,黛玉就笑了,用力推他。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賈環心頭的陰翳稍散,湊過來看她放在一邊的單子,笑道:「這是什麼?」只見單子上列著許多物事,從擺設食饌到食材應有盡有。
&日要宴請各位官家太太,這是當日要用到的東西。我想著,咱們是京中來的,也要叫她們嘗嘗京中風味才好。你看可妥當?」黛玉慢條斯理地向他分說道。
&妥當,就這麼辦罷。」賈環一錘定音。
&日還早,你不去前頭處理公事,還在後頭混什麼?」黛玉趕他道。
&是叫你提醒了。今日的公務我已辦完了,但澤陽這地方實在邪乎,夷漢混雜,許多事情不能依常理來辦,我去看看前頭留下的卷宗去,免得判案時不懂舊例叫人笑話。」賈環忙站起來,扳過她的臉來親了一口,接著就和沒事兒人似的,一撩袍子,抬腳走了。
直到晃動的帘子都恢復了平靜,黛玉仍怔怔的坐著,回不過神來。
這清淺的一吻,對她的觸動遠遠大於新婚那夜的抵死纏綿。
方才賈環在屋裡,紫鵑就避了出去,這會兒端著一個托盤進來,放下一盞香茶,幾碟精緻的小點,覷著她的臉色,笑道:「奶奶,恕我說句譖越的話,我一直把奶奶當成我的親人。現在我跟奶奶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您往後,就把京里的那些事都忘了罷。」
聽了這番話,她幽幽長嘆一聲,煩惱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如果真能夠如你所說的話,這世上也沒有那許多情意了。」
&娘!」紫鵑急了,不自覺又叫回了舊稱,「那都是戲上胡說的。您就是叫那些戲,還有寶玉偷拿來的那些書給害了!怪道人說,那些東西都是『誨淫誨盜>
見黛玉別過臉去不答,紫鵑又問道:「那姑娘如今是怎麼想的?三爺待姑娘的一片心,也是真金一樣的了。姑娘若輕拋此身,我只是個伺候你的丫頭,究竟傷心幾年就算了,三爺豈不要傷心一輩子呢?」
這最後一句話,說得真摯非常,才算是觸動了黛玉的心弦。她霍地扭頭,皺眉道:「休得胡說,我什麼時候輕賤自己了?」
&奶奶每日的燕窩要按時吃,不許再推五推六的,不然就是說假。」紫鵑趁機道。
黛玉點頭道:「可以。」
&不許心裡再想著寶玉,和三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紫鵑乘勝追擊道。
黛玉不語,端詳了她好一陣,才勉強笑道:「你又多心了,如今我已嫁作人婦,寶玉也成了寶姐姐的丈夫。就是我不要自己的名譽,難道我還能去搶寶姐姐的丈夫嗎?」
紫鵑心裡鬆了口氣,面上轉作狐疑,「你雖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裡著實怨著三爺。你心裡有怨,又怎麼可能和他好好過日子。」
&真是個難纏的!」黛玉氣笑了,把臉兒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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