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二狗逃婚(一)
卻說那二狗嫂嫂自離開土地廟歸家後,在院中也剁了風乾雞,於灶上燉了半隻,又餾了炊餅。
便在那井邊,對著一面銅鏡細細的打理妝容。
這時正房堂屋的門也開了,二狗娘從中走了出來,她看著兒媳那騷氣十足的模樣,尤其是她那身細布裙兒和那十里八鄉少有的銅鏡,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老身這般年歲,尚且未能享受過這等好物哩!
二狗娘邁著重重的步子走到井前,怒道:「你勾引我家狗兒倒也罷了,如何膽敢夜不歸宿?莫不是有心作妖?」
順便說一句,自從陳同惡夫婦走後,二狗便搬去了廟中居住,二狗娘也回了老宅與兒媳和大孫子一同住。
那嫂嫂顧自對著銅鏡捋鬢角,只輕描淡寫的自笑道:「如何作妖?俺只與二狗戲耍,他自好生耐性,只一夜磨消俺,俺身子實在乏力下不得床,只好與他住下了哩!」
「呸!好不知羞!」二狗娘氣急罵道:「俺那狗兒自來體弱,如何受得你這貪嘴的母狗搓磨!老身且警告你,日後休得再勾搭我家狗兒!」
那二狗嫂嫂收了銅鏡,睜眼瞪著婆婆,道:「婆娘(婆婆娘),你這話說的等同放屁。俺這大好熟田正等著下種兒栽苗兒,如何空閒得了!你不許二狗來種,莫不是想讓別家野種兒入田生蔓兒?!」
二狗娘不由大怒道:「你敢?!」
婦人冷笑道:「在這陳家莊裡俺自是不敢的。俺與虎子受不得你這婆婆的逼迫,只好回娘家暫住,到時住他個三年五載,待生個一兒兩女的活寶,再回來與你報喜,如此豈不是好!」
二狗娘只被氣的幾乎站立不穩,她踉蹌了兩下,又穩了穩心神,才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好好!好個奸猾的賤婦!俺不阻你與二狗作耍便是,你也須得顧著我家狗兒得身子骨兒,休要傷伐與他!如若不然,老身拼卻老命不要,卻也不與你干休!」
婦人得了允諾,自是喜笑顏開,只笑道:「俺地好婆娘,村里誰人不知二狗兄弟才是您的心尖肉兒!俺也是有些伺候男人經驗的,自不會虧了他的身子。只你不知,二狗兄弟自從跟了陳太保爺,便煉得一身金鋼勁兒,十足的好耐性,便是三五個大憨加起來也不及他哩!」
二狗娘拿手遮臉道:「俺須聽不得你這般污言穢語,你這銅鏡可曾使完麽?使完了且與老身使使,俺一大早起來不曾梳洗,正好用它。」
說著便劈手來奪。
婦人卻當即變了臉色,她有些功夫在身,眼疾手快,只將那銅鏡往身後一藏,直道:「這是二狗兄弟買與俺的恩物,如何借與你使。」
二狗娘恬著臉只笑道:「老身只是借用,過後便只還你。」
婦人道:「你休要蒙俺,若真借與你使,只恐肉骨頭擲狗——有去無回!」
二狗娘臉上掛不住,頓時作色道:「前番狗兒買了細布與你作衣,老身未曾說甚。這回又買的銅鏡,當有俺這當娘的用處(這裡「用處」是使用份額、好處的意思)。」
婦人毫不留情的斥道:「婆娘想得倒美,只你人老珠黃,蝟(非是錯字,指頭髮蓬鬆如刺蝟)頭縮腦,用這寶鏡也是白瞎!」
老婦勃然大怒,罵道:「俺把你這賤婦,一隻下蛋雞占了兩處雞窩猶不知足,還要貪俺狗兒給老身的好處!當真是丟死個麵皮了!」
婦人自也毫不示弱的回罵起來。
兩人就如那廝鬥的母雞一般,抻著脖子對噴了小半個早晨,直到虎子起了床,吵嚷著喊餓,這對婆媳方才罷斗休戰。
只是等吃完了早飯,兩婆媳又藉故吵了一通,可惜二狗娘畢竟年老體衰,中氣不足,嗓門失聲之下落得下風,最終遺憾敗陣。
只是這老婦終究心有不甘,只心中咐道:俺終究比不得這賤婦年輕力壯,諍她不過。若是只這般屈居下風,如何在家中立足主事兒,卻須得想個法子壓她一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