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皇上第一次提及立儲之事了。
去年,胤礽剛滿兩歲的時候,康熙也曾試探著說起,被赫舍里毫不猶疑地勸住了。
前世能立儲,是因為她這個額娘去得早,皇上親自將胤礽接到了乾清宮撫養,為了籠絡天下漢人,必會真心實意扶著一手養大的孩子。
今時今日,境遇到底不同。
赫舍里足夠小心,不願給帝王留下猜疑的種子,更不願意胤礽小小年紀就站在老滿洲的對立面,被架在火上烤。
等來日成人之後,若是真有這份心,她自會留一手幫扶。
這也是赫舍里早早就開始籠絡馬佳氏的原因。
這些念頭轉瞬被她壓下去,福身肅著臉望向康熙:「臣妾身處後宮,本不該妄議立儲之事,只是皇上還這樣年輕,龍體康健,何必急於一時。臣妾懇請皇上三思,且等皇子們都長大之後再議人選。」
「至於大阿哥,本就是皇上的長子,接回宮中撫養是應當的。」
康熙坐在榻邊,似笑非笑地瞧了赫舍里一陣,而後起身親自將人扶起來:「舒舒快起來。朕不過與你關起門來說說罷了,怎就這般嚴肅。朕只盼著保成長大成人,好為國分憂呢。」
話里話外,都透露出沒有換太子的打算。
他牽著赫舍里分坐炕幾兩側,又開口道:「大阿哥回宮,朕打算給安頓到乾東五所,烏拉那拉氏如今到底只是個庶妃,沒法多看顧,還要勞你留心照拂一二。」
赫舍里點頭應承下來。
她倒是不擔心胤禔會送來景仁宮撫養。縱觀各朝,長子與嫡子都有天然的政/治立場對立,一向是帝王牽制儲君的好棋子。
因此,皇上才不會將大阿哥交給她養呢。
兩人又說起阿哥讀書的事兒來。
康熙斟酌著道:「大阿哥今年五歲,過了年就該選好伴讀和哈哈珠子,去尚書房開蒙了。保成生來早慧,是塊讀書的料,按朕的意思,明年就跟著保清一道去旁聽,能學多少不強求,只是別浪費了好天分。」
赫舍里氏詫異地看向帝王:「明年?保成可還不滿四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覺都睡不飽就得被揪起來去讀書;小孩子的指頭又軟,按著萬歲爺一天百張大字的要求,沒兩日手就該寫壞了。」
康熙訕訕摸了摸鼻子:「哪兒就那般嬌氣了,朕當年」
還不是被瑪嬤逼著學出來了。
康熙沒接著說下去,是因為看到了槅扇邊偷偷摸摸的胤礽。
小傢伙蹲成一團,懷裡抱著狗,似乎被他額娘口中的「讀書」給嚇到了,正驚恐地望著赫舍里,用眼神求救。
只可惜,皇后側著身沒留意,反叫康熙瞧了個清楚。
康熙笑吟吟欣賞著嫡子的表情,等孩子急得不行了,衝著他露出可憐巴巴的狗崽子眼神,這才開口道:「罷了,舒舒要做慈母,那朕就陪著多做兩年慈父。」
聞言,驚恐的胤礽先長長「呼」了一聲。
赫舍里這才發現兒子藏在那聽牆角,笑道:「原來皇上早就發現了,故意拿保成逗樂子,反倒騙了臣妾。」
胤礽也趁機跑過去,跟他額娘統一戰線聲討起來,還偷偷騰出手去撓汗阿瑪的痒痒。
康熙終是忍不住,放下帝王的架子,和兒子鬧作一團。
燈搖珠影,浮光滿禁城。
康熙在景仁宮宿了一夜,精神頭恢復的不錯,早起上朝前,還有心思去掐一掐胤礽的小肉臉。時辰還早,外頭天都沒亮,小傢伙迷迷瞪瞪眼睛劃拉開一條縫,見是汗阿瑪搗亂,又翻個身睡過去,只留下撅起的屁股表達不滿。
康熙好氣又好笑:「臭小子,昨夜也不知是誰,哭著嚷著要跟朕和皇后睡。」
保成周歲之後,便沒怎麼同他們睡過了。當阿瑪的一時有些懷念,索性應下來,誰知一覺醒來反被嫌棄了。康熙覺著甚是新鮮,滿含愛憐地拍了一巴掌胤礽的屁股蛋,再與赫舍里道一聲,轉身帶上朝冠出門去。
顧問行正立在外頭候著,瞧見帝王躬身笑道:「人間燈火暖,看來萬歲的不眠之症有所緩解了。」
康熙樂呵呵點了點他:「還是顧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