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心頭猛然一跳。
皇上已經知道了。
佟佳氏倒是沒再藏著掖著,一氣兒將前因後果告知:「皇上說,還請娘娘三日內將此事處置妥當,他便權當沒看過這信里的東西。須知約束好赫舍里家,也是在保護二阿哥吶。」
赫舍里攥緊了信紙,手心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皇上一番苦心,本宮記著了。只是,為何要將此物轉交給妹妹帶來呢?」
「正如娘娘猜的那樣。」佟佳氏掩唇笑了,眸子裡帶著幾分精明和無可奈何,「納蘭大人做局,想將佟家扯進來,好在阿瑪是個明白人,私下先請示過皇上。皇上叫臣妾出面低頭賣個好,怕是為了讓大阿哥順順噹噹的撫養在承乾宮。」
赫舍里沒想到,佟佳氏竟是個這樣直接的性子。
她驚詫之後,避開索額圖的事笑道:「是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為著大阿哥,也算是費了不少心思。妹妹呢,是否要成全這一番心意?」
佟佳氏嘆口氣,擱下茶碗答:「這便是臣妾今日來的私心了。不怕跟娘娘說句交底的話,臣妾在家中最怕麻煩,尤其不愛管教幾個弟妹。雖說他們身邊都有伺候的人,可一旦有個頭疼腦熱的,額娘阿瑪免不得要說臣妾幾句。血親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半路母子呢。」
赫舍里隨著她的話:「你剛入宮,又未曾生養過,會怕也是人之常情。可曾回稟了皇上和太皇太后?」
「才入宮就被老祖宗叫去,趕鴨子上架交付重任,若此時回絕了,臣妾日後在宮裡可還怎麼立足。」佟佳氏說笑一般,三言兩語表明立場,又肅了眉眼道:「聽聞大阿哥眷戀生母,只等烏拉那拉氏『病』好了,臣妾就將人交還回去。」
在慈寧宮時,太皇太后雖一心要讓她養著大阿哥,卻隻字未提改玉牒的事兒。佟佳氏隱隱猜到,這孩子終究還得回到烏拉那拉氏身邊去。
那她何必呢!
費力不討好的差事,甭來尋她。
赫舍里皇后約莫也清楚裡頭的貓膩,思忖片刻,提議道:「妹妹何不給萬歲爺遞個話,也好從中周旋。本宮的立場此事只怕很難幫你說話。」
佟佳氏搖搖頭,一副諸事都難不倒她的樣子:「臣妾今日來,只是想跟娘娘表明心跡罷了。還請娘娘相信,無論如何,佟佳氏絕不會站在二阿哥的對立面。」
直到將佟格格送走,赫舍里都還沉浸在方才的交談之中。
佟家在黨爭立儲之事上謹慎,確實一貫都是中立的態度。只是可惜,出了個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隆科多。
夏槐在一旁,忍不住品評道:「這佟格格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連奴婢都差點被說動了。」
赫舍里回神,笑了笑道:「別說是你了,就連本宮都很是喜歡她。佟家的女兒養得好,比預想的還要通透。」
夏槐傻笑著:「只要對娘娘和阿哥好,那奴婢也覺得好!」
逢春還記掛著索額圖被人揪住小辮子的事兒,憂心忡忡道:「娘娘,那信要不要差人送去給索相?」
赫舍里斂了笑容,垂眸重新看向小炕桌上的信紙,半晌才道:「不必,等今晚皇上過來之後,自有分曉。」
胤礽跟去慈寧宮也有些時辰了,今日又是初一,皇上應當會親自帶著阿哥回景仁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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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落鎖前,父子倆果然手牽著手回來了。
小甜瓜一直趴在影壁前守著,聞到胤礽熟悉的氣味,連忙起身搖著尾巴「嗷嗚嗚」叫喚。康熙抬腳進門,就被這狗崽子站起身抱住了腿。
康熙倒也不嫌棄,哼笑一聲,腿上掛著狗繼續往前走。這可掀起了胤礽的好奇心,學著甜瓜抱住他阿瑪另一條腿,也盤住不動彈了。
於是,赫舍里迎面出來,就瞧見萬歲爺艱難地在前院挪著步子,幾近於原地踏步,直叫她忍俊不禁。
「皇上也是,小的要胡鬧您便縱著,也不怕累著。」她上前將兩個小東西趕起來,又瞧一眼康熙嘴角上了兩天的火癤子,笑道,「臣妾剛泡了花果茶,對清熱敗火有奇效,皇上可要嘗嘗?」
康熙最喜歡赫舍里這般家常的樣子,聞言握住她的手,丟下兩小隻往正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