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錢氏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趙靈傑最後一句話,太具有殺傷力,她被震得神魂劇裂。
她腦子裡嗡嗡的,一片空白。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可她喉嚨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讓她說不出半個字來。
她看到趙靈傑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可她耳朵里一片嗡鳴,忽然就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只有「髒病」二字不停盤旋,揮之不去。
她眼珠子僵硬地動了動,渾渾噩噩地想,髒病?她怎麼會得髒病?
她兒子是不是被刺激瘋了,開始胡說八道了?
她用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反應過來。
然後,慢慢低頭看著自己身下。
她忽然想起,她最近總是長紅疹
她一開始是有些怕的,可是嬤嬤告訴她,她昏迷時兒子已經給她請過大夫了,大夫檢查後說她只是長普通的毒瘡,擦點藥膏就能好。
嬤嬤都這樣說了,她便也沒當回事。
畢竟她又不是窯子裡的姑娘,她怎麼會因為區區幾個紅疹就往髒病上面想?
可現在她兒子卻告訴她,她得的就是髒病,就是窯子裡的女人才會得的那種病!
就連一直伺候她的嬤嬤也正是因為她的髒病不堪忍受才離開的!
怎麼會這樣呢?
她怎麼會
怎麼會染上這種見不得人的病?
難道是因為那幾個乞丐?
可她就只被染指了那麼一次而已,她為什麼就如此倒霉地染上髒病了?
趙靈傑看著趙錢氏幾近崩潰的樣子,惡劣地笑了。
他說,「你瞧,你又比我堅強多少呢?我被人吊在牌坊上任人觀瞻,醜態盡出,你對我說這只是小事兒,那你呢?你的髒病還沒讓外人盯著看呢,你怎麼也撐不住了?」
「閉嘴!」
趙錢氏得知自己染了那種病,本來就處於崩潰的邊緣,聽到親兒子還在耳邊這麼惡劣地跟她說話,她氣得渾身顫抖,一揚手就狠狠一個耳光甩在趙靈傑臉上!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她紅著眼眶,沖趙靈傑歇斯底里地怒吼。
趙靈傑被她一耳光打得臉頰微偏,腦袋撞在了後面的牆上。
劇痛,讓他愈發瘋狂。
他偏著頭惡意地看著趙錢氏,「娘,你拿我撒什麼氣?拿我撒氣有用嗎?你瞧你,你現在是既有見不得人的髒病,又懷上了見不得人的野種,世間女子最不堪之事,你全占齊了!你說,你還有什麼臉活下去?」
他緩緩閉上眼睛,慢慢笑道,「我們倆啊,現在都一樣,爛透了,我們連骨頭都徹底爛透了,出去走兩步都會被人吐口水戳脊梁骨——你說,這樣的我們,要怎麼活下去?我們一無所有,無片瓦遮身,無半個銅板飽腹,連名聲都爛透了,我們該怎麼活下去?」
趙靈傑言語裡的悲觀厭世和自嘲,讓趙錢氏陷入了更深的絕望里。
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胳膊,那種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冷意讓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寒冷,她冷得牙齒打顫。
她流著淚,緩緩抬起頭,痛苦地望著天空。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啊!
她到底做了什麼孽,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
她肚子裡的孽種還沒有打掉,又得了這種恥辱的病,不論哪一件事暴露出去都會給她帶來滅頂之災,她前半生辛辛苦苦經營的清白名聲會瞬息之間崩毀!
她現在,她現在就如同背負著一身重擔站在懸崖邊緣,隨時隨地都會摔下懸崖,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而她的秘密,根本遮掩不住!
她的肚子會一天天大起來,她的髒病會讓她的紅疹蔓延到全身,紅疹還會潰爛發膿,臭不可聞
一想到她有一天會狼狽的被世人圍著吐口水謾罵,她就恨不得去死!
想到去死,她的眼珠子轉了一下。
死
難道,她真的只有去死了嗎?
死了就能解脫了,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母子倆坐在喧鬧的街道邊上無聲流著淚,一個比一個悲傷絕望。
不遠處的馬車裡,景飛鳶托腮靜靜看著這母子二人。
她對景雲峰和李知薇說,「爹,娘,我瞧著他們情緒好像有些不對,他們渾身喪氣和死氣,似乎有尋短見的意思。」
景雲峰譏諷一笑,「嗤,還舉人呢,舉人都像他這樣懦弱無能,半點禁不住事兒?這才哪到哪啊就想去死,沒那麼容易!」
李知薇也說,「沒錯,不能讓他們母子倆死得太痛快!他們那樣惡毒地害你,讓你丟盡了臉面,要是不讓他們親眼看到你大紅的花轎從落魄的他們面前經過,不讓他們親眼看到你嫁個好人家兒女雙全,我們可不甘心!」
景尋鶴也舉手嚷嚷,「就是,得讓他們在泥坑裡苟延殘喘看我姐姐過上人人稱羨的好日子,得讓他們後悔得腸子都斷了,這樣才解氣!」
景飛鳶含笑看了一眼家人們。
是啊。
前世惡事做絕的母子倆,怎麼能如此輕易就死去呢?
景飛鳶掀開前面的車簾,對車夫說,「過去,停在趙靈傑母子倆面前。」
車夫應了一聲。
馬車很快來到趙靈傑母子倆面前。
景飛鳶掀開車窗的帘子,淡淡看向靠著牆角坐著的落魄母子倆。
「喲,好巧。」
「」
趙靈傑和趙錢氏聽到熟悉的嗓音,同時抬起頭。
看著馬車,看著一身華服容顏嬌美的景飛鳶,母子倆眼中露出同樣的懷念和一絲絲快到難以捕捉的懊悔。
這曾是他們趙家的媳婦兒。
這半年,這個媳婦兒對他們極好,對婆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幫著夫君到處搜羅歷屆進士的考卷,他們這半年簡直像是掉入了福窩窩裡
可現在,他們被人從宅子裡驅趕出來,他們餓著肚子滿身是傷狼狽地坐在髒兮兮的牆角,悽慘仰望著人家
他們要是沒有去白雲觀,沒有做那件事,該有多好?
他們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
景飛鳶看到母子倆安靜坐在那裡望著她,罕見地沒有破口大罵,她有些好笑。
果然是心如死灰想去死的人了。
連辱罵她的心氣兒也沒有了。
這可不行。
死是很簡單的事,悽慘
第176章 她施捨他,不許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