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另類的地雷把另類的鬼子封在了衙門內
如果高橋,從野獸、魔鬼中,有一會兒成了人的片刻,他最渴望的,恐怕不是站著走幾步,而且可能是,不,一定是,最羨慕的是兩三千年前,寫中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那個人,你看看,那個人,還有三十年河西的一絲浩渺的盼頭,雖然,那時候的中國人,能活到四十歲就算能,六十歲最稀罕,而即使能活到六十歲,不死,也被政府活埋,你看人家,即使六十歲被活埋,也照樣的有希望,有盼頭。
而他呢。三個月,來湖西才三個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他和他的那些個曾經是一瀉千里,鐵流滾滾的不可一世的皇軍,全被人家八路軍,給堵在了雞籠子裡了,出個門,被捅,走個道,被炸,好說歹說的,人家非要送他們上西天。
雖然他們確實不想上西天,想在湖西,想回日本,但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他們就剩下一條道兒,上西天。
要是從野獸、魔鬼中,有一會兒成了人的片刻,高橋最渴望的,恐怕不是站著走幾步,而且可能是,不,一定是,作一片刻的夢,學一下中國南宋的詩人辛棄疾,看人家,「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羨慕呀, 看人家,為什麼要吃酒。為了吃醉,吃醉之後,不去睡覺,而要「挑燈」 「挑」亮了「燈」,不干別的,抽出寶劍,映著燈光看……
而想想自己,天天吃酒,天天吃醉,吃醉酒了,也是不睡,是怎麼的睡不著,睡不著,起來看劍。還看劍。現在的高橋鬼子,躲劍都躲不及。自己也是真的想入睡,真的想做夢,也想著夢回到小時候的櫻花爛漫富士山,也想著夢回到書聲琅琅的小學堂,也想著夢回到湛藍海水裡嬉笑打鬧的青少年,也更極想著怎樣的「夢回吹角連營」,率領著他的這些從濟寧要來的兵,「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夢想著,聽到集合號,從床上一躍而起,匆忙間,忙碌里,全副披掛,把指揮刀一拔。朝著屋門外的藍天白雲一揮舞,「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小的們,端著槍,架著炮,牽著狗,攆著雞,學習唐吉坷德,朝著無邊的微山湖裡就猛衝,然後,取得一個接著一個的偉大的勝利,把彭琦輝的公安隊,把全湖西的八路軍,全部的灰飛煙滅。
然後,一路的高歌猛進,到日本,到東京,到皇宮,天皇走下神壇,微笑著,朝他豎起來大拇指,吆西吆西的接連著夸,還把一噸多重的純金的獎章,親自的掛在他的乾癟的胸脯上,然後的然後,東條英機首相,和他合影留念,東條英機的閨女,雙手捧著一千一百一十一朵玫瑰花,向他款款地走過來,嬌美的明眸里,充滿著對英雄的他的讚美,還在天皇、首相的眾目睽睽之下,朝他的狗不咬,豬不啃的黑綠的臉膛子上,親一口,然後假裝暈倒,暈倒在他的乾癟的胸懷裡,由著他,抱進去皇宮裡,在天皇的龍床上,和他倒鳳疊鸞,然後的然後的然後一個蚊子,朝他的驢臉上,冷不丁地,狠狠地,咬了一口,把他大白天的一下子咬醒了。
這個蚊子,看來,好像是餓急了,不然,也會學金鄉街上的狗和豬,對這個像過了一個冬天的野地里的芋頭瓜子臉,也是不屑的繞著飛過去。
被咬醒的高橋,繼續著做他的睜著眼皮子的白日夢。
他,要把他「醉里」、「夢裡」所想的一切,統統變為現實的唯一目的,不是「了卻君王天下事」,也不想「贏得生前身後名」,只想著,能完成上面像火燎腚門子的要東要西的電報,能搶掠來包括狗屎的物資,那就好了,就能有片刻的不挨上面的罵了。
還有,天照大神,還能朝他再劈一下子的腿,能再吹一陣子風,把湖西平原里的八路軍,像吹過黃海的元朝的兵船一樣的,把八路軍全吹到湖東去,再不要來湖西,讓他能安安穩穩地睡他一小覺,繼續著把東條英機首相的閨女,抱到天皇的龍床上,睡他半小時就行。
他知道了,他是殺不完八路軍的,只是能不挨八路的殺,就雙膝蓋的跪倒在地上,念天照大神的好來了。
但是的但是,他知道,這些,都是吹炸的豬水泡,他絕對地知道,這些,僅僅是
第十四節 地雷把另類的鬼子封在了衙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