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安澄是流著淚站在台側看完母親的表演。母親在舞台上那麼平靜,依舊那麼美得驚心動魄……
時隔多年,母親絕不會平白無故在這個時候提起那件事、那個人。安澄心思電轉,「難道,是他?」
杜松林扶穩方向盤,悄然抬眸透過鏡子看一眼女兒。女兒窩在後排座上,深垂著頭,可是他方才還是分明看見女兒猛然地抬頭,面上一片莫名的驚惶。
手機又一響,安然給女兒回過來:「是他。」
安澄一把將手機攥緊在掌心,就像捂住的耳朵。她抬眼偷看爸一眼,從鏡子裡也看見了自己的臉。有些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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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只是在跟媽發簡訊,幾個字而已,不能代表所有的情形,更無法描述清楚細節。可是,單憑這幾個字,也夠她自己開腦洞將一切都自行想像補充完整。
完整的故事。
來得有些猝不及防,讓她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遺憾。
幸好爸的神色依舊平靜,仿佛並不能猜到她這邊的情況。於是她再垂首打字:「聖誕節,您跟他一起過?」
她聖誕節前打過電話,問媽意思,是否需要她回去陪媽一起過節。可是媽說聖誕的日程已經排滿,不要她長途勞頓了。
她原本以為媽說的日程排滿是演出,可是現在看來,原來不是。
幾分鐘後安然回過來:「是。會去日本泡泡溫泉。」
接下來又是一句囑咐:「澄澄,你要好好的。媽媽希望你快樂。」
安然說到這裡又重複了一句:「澄澄……你一定要快樂。對於媽媽來說,沒有什麼比得上希望你快樂更重要。」
簡訊到此結束,安澄滿心翻湧,將手機攥在手裡,咬住指甲。
一直都希望媽能趕快忘了爸,趕快找個自己的男朋友。這本來就是她多年來的願望,媽終於做到了……所以,她也應該是快樂的吧?
「你媽媽,沒事吧?」杜松林終於緩緩問出聲。
安澄努力地笑:「沒事。我媽媽,呃,好著呢。要演出,所以,呃,有點忙。」
頓了一會兒,才又撐個微笑:「我媽說,也問您好。」
原本是的,每次跟媽打電話,媽一定都會在最後補充一句「給爸爸帶好」,就連四年前媽從舞台跌下去受傷之後醒來,還是囑咐她不要埋怨爸。就連這次她回m國來念書,媽也還是大包小裹讓她給爸帶喜歡吃的土產。
媽從未忘記過爸,可是剛剛的通話里,媽卻忘了叫她給爸帶一聲好。
她該開心的吧,為了媽;可是這一刻她為什麼還是覺得,有點難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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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父女兩個安安靜靜地做飯,吃飯。沒有太多的交談,各自沉浸在情緒里,只是並肩坐在客廳看電視,安靜地互相陪伴。
在這個家裡,即便有一棵高到二樓去的巨型聖誕樹,爸也是費了心去裝飾的,可是看著它披滿彩燈地獨自閃耀,卻也反倒讓它都跟著寂寞。
安澄縮緊了腿,抱住膝蓋。
家裡多了她一個人,還有那樣一棵巨大的聖誕樹都還覺得冷清。那沒有她在的時候,爸一個人在家裡又會是什麼模樣?
在那些孤單一個人的寂寞里,他是不是就這樣獨自坐在夜色里,空對著電視?電視上的熱鬧都倒映在他臉上,可是他自己卻與那些熱鬧都毫不相關?
她清了清嗓子,歪頭看向爸:「……我呢,養了只貓。」
杜松林這才緩緩回神,點頭:「嗯,我看到了。一直黑貓,你叫它警長。」
安澄閉了閉眼。這些年的隔閡讓她始終在與父親溝通這一塊,做得不是很好。
「我的意思是,」她深吸了一口氣:「您可以養一隻寵物啊。」
她努力地調動情緒:「您還記得當年吧,家裡有正正,那時候我們三個熱熱鬧鬧的多開心。」
杜松林靜靜望來:「澄澄,你是在提醒爸爸已經到靠養一隻寵物來作伴解悶的年紀了麼?」
安澄心下悄然一疼,連忙搖頭:「絕對沒有。您還不到50歲,充其量說也就是人到中年。」
杜松林這才笑笑:「是啊,當初有你和正正在家的時候,真的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