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娓聽了這才不再糾結,脫了鞋,爬上床,關好榻便的窗子,便自行鋪開被子睡下了。
夜很靜,阿娓很快就睡著了。半夜卻被床榻搖晃的動靜給驚醒了。她無措地睜開眼,看向單人榻那裡,卻發現影已不在屋中。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而後才發現這並不是床榻再搖晃,而是船在搖晃。她有些吃驚,忙爬起來,欲打開窗子看看外面,這時阿娓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
阿娓回頭,發現是影,便也不再開窗,問道:「外面出什麼事了?」
影合上門說道:「海裡面的浪再往上翻湧,聲音很大,已經漲了老高了,再漲下去都要淹到海灘上那些士兵的住處了。」
阿娓蹙眉了一會兒:「這是漲潮了?」
影道:「大概是吧,我也沒來過海上,剛感覺到船在搖晃,因為擔心姑娘出什麼事故,才擅自出去的。」
阿娓卻擺擺手,嘆息道:「難怪要我們來船上提前適應,這晃蕩不安的夜晚,還真是嚇人呢。」
影問道:「姑娘可還好?有沒有被晃得頭暈?」
阿娓一愣,而後問道:「外面有很多被驚醒的人?」
影點了點頭:「好些人因為沒吃晚膳而睡不著,一屋子抱怨閒聊,突然發現船在搖晃,嚇得舉著燭火衝到了甲板上。」
阿娓想像了一下那畫面:「那還真是熱鬧。」
影問:「姑娘可要出去看看?」
阿娓道:「我對外面的抱怨驚惶沒什麼興趣,還是開窗聽聽漲潮的聲音吧。」
說罷,推開了榻上的窗,而後滾滾湧來的海水聲一陣陣地就傳到了屋裡,伴隨著船的搖晃,竟然有些震耳欲聾的感覺。
阿娓看著那黑沉沉的大海,忍不住嘆道:「便是這漲潮之音就如此駭人。若再海上遇到風暴,又該如何事好呢?」
影剛要回答,一波大浪湧來,船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擱在青銅架頂端的兩根燭火突然落下。這只是瞬間的事情,影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阿娓聽到驚呼聲轉頭,便見兩根燭火隨著船的晃蕩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很快就熄滅了。然而阿娓卻不由一陣後怕。她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飛舟據說是以萬年寒木打造,堅固防水,可萬物相生相剋,這船卻是極怕明火的。這油燭之物若不放好,只怕要釀成大禍了。」
阿娓想得很多,這船上的屋子都是以木板相隔,若真有一處著火,那便是一個接一個的,船雖在海中,船身卻不再海中,倘若遇見火勢,亦怕是難有活路。
看來船上的水,才是命脈的關鍵啊。飲用、洗漱、漿洗衣物、洗菜做羹湯、甚至還要用來救火。這次的童男童女,便有三千人之多,再加上僕役百工之人,就算飛舟上大半的空間都用來盛水,水又能用到幾時?
阿娓聽到漸漸消失的漲潮之聲,再憶及海上的風浪,便是再堅定的心,一時也不禁為這些隨時爆發的不定因素而迷惘。
她雖聰慧,但她不是仙不是神,她只是人。她雖不怕死,卻怕日日活在擔驚受怕之中,更怕死得不明不白,死在一群愚昧之人的一時失誤之中。
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就如同一根繩上的螞蚱,船若有事,誰又能獨善其身?
望著窗外那漸漸平息了的海潮,阿娓突然嘆了口,而後回頭問影:「我爹臨終前曾替我算了一卦,說我是有仙緣的。倘若我以後真有機緣成仙,你要作何打算?」
影楞了一下神,而後恭敬認真的回答道:「我是姑娘的影,自是姑娘在哪,我就在哪。」
阿娓笑了:「那你最好記住你今晚所說的話,我若不許你死,你也不許死。」
影堅定地回答道:「姑娘,放心,縱使海上風浪再大,影也會護住姑娘,護住自己的。」
阿娓一時怔然,屋內便只剩下潮聲。
待到潮聲漸消,船已恢復平穩,影方才開口說道:「姑娘再睡會兒吧,明日那個少年還要來拜會,精神不濟是不好見客的。」
阿娓一怔,而後才想起影說的是誰。阿娓嘆了口氣,想著明日或許就能知道阿兄的死因了,一時又是期待,又是膽怯。
上次出海的童男童女,他們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當她知道那些往事之後,又會得到多少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