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娓擰著一包魚乾,一直在集市上尋找,最終在一個拐角處方才尋到一家做木活的店面。
阿娓便回頭向王元示意了一下,而後隻身走了進去。
店中掌柜一見來客人了,忙迎了出來。卻見只是一名十來歲的小姑娘一時又不由蹙眉,待分辨出阿娓身上衣衫的材質是昂貴的月白紗之後,方才端正了態度,笑著迎了出來。
本來阿娓要守孝三年,此刻應該還是穿著斬衰裳的。可思及離開聽雨軒後,著斬衰裳與人會面終究不太尊重,是以阿娓最終讓徐管事,以素白的衣料做替代,為其做了四季的各種衣衫鞋襪。所以阿娓的白衣,倒也是低調奢華了,畢竟都是出自大秦的貢品衣料,未盡染色的織物,反倒更考驗質地和眼力。
掌柜笑著問阿娓:「小姑娘想買什麼?」
阿娓抬頭道:「我想重新布置屋子,所以買的東西可能比較多,也比較雜,貴店負責運送嗎?」阿娓想起王元的馬,以及一群步行過來的士兵,讓他們扛著床榻回去,總是不好看的。
掌柜一聽,心知必是大生意上門,是以拱手道:「那要看遠近了,若姑娘買得多,運得又不遠,本店自可免費運送;可若運得太遠,本店小本經營,只怕負擔不起。」
阿娓見此笑道:「不遠不遠,就運到海邊的大船上。」
「飛舟?」那掌柜倒是一驚?這個姑娘什麼身份,怎麼會孤身入店?提到飛舟,她是船上的童女?難道她是獨自逃出來,想求他們墨家庇護的?
本著兼愛非攻的思想,他們墨家出了很多義士。辯墨、工墨、俠墨,可外界對墨家的認知,卻逐漸出現了偏差,總以為只有仗劍行俠的墨者才是墨門中人。
秉著以不變應萬變的想法,掌柜深呼了一口氣道:「那倒是可以為姑娘免費運送的。」
阿娓聽了忙點頭道:「那我也不用再去別家看了,就在你這裡買了。」
掌柜笑道:「不是我自誇,整條街上大概也沒有木活做得比我好的了。」
聽掌柜提到木活,阿娓腦海中靈光一閃而過。而後她訝然地盯著掌柜,心想,儒墨並稱當世顯學,可也沒誇張到這琅琊小鎮上一個不起眼的木活店掌柜都是墨門中人吧?
阿娓習的史家,是以對各門各脈的來歷清楚得很。就像墨家,雖近來俠墨一脈名聲更響,可論起傳承思想和手藝,還是得推辯墨和工墨。前者從事墨家的談辯事宜,掌管著墨門的思想、規矩,主賞罰;後者傳承著各類工匠技巧,吃穿住行,哪樣都離不開墨家的手藝。而木活在墨門中更是特別,據說他們手中傳承著古老的機關術。
掌柜見自己一席話似乎驚到了阿娓,也只是看著她發笑。心下卻明白,這丫頭只怕真是來買東西的。也罷,既不是來求庇護的,他也不去給自己多添麻煩。他畢竟只是工墨,他的任務更多的是傳承手藝和研究新的手藝,他又不是俠墨動輒就可大殺四方,若阿娓今日真是來求救的,他最多也只能想辦法將她轉移走,而後交給俠墨來保護。
阿娓清醒過來,忙向掌柜拱手行禮道:「小女子眼拙,竟不知掌柜是墨門中人,失敬失敬。」
那掌柜見阿娓突然一開口就叫破了自己身份,反倒怔了一下。
掌柜果斷不認賬,忙搖頭道:「什麼墨門中人?我不過就是一個會做木活,開門混口飯吃的小店掌柜罷了。」
阿娓見他不認賬,也不去揭穿。橫豎墨家派人在此,總是有其深意的。她史家與墨家並無牽連,她今日前來也只是為買東西而已,認出他本也是意外之事。
是以阿娓笑道:「既然開門做生意,那掌柜你還不引我去看貨?」
那掌柜笑道:「這不是還不知道姑娘想要買什麼嘛。」
阿娓想了想,而後說道:「首先我要買一張床榻,最好能高一些,床與地面的間隙最好能容納一個箱子的高度。」船上的屋間到底太小,她還是得充分利用空間。
掌柜笑了:「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別處床榻或矮小,本地的床榻絕對合用。」
阿娓疑惑地抬頭。
掌柜道:「琅琊近海,是以地面大多容易受潮,人久居潮濕之所容易生病,是以此處的床榻大多都比較高。只要姑娘的木箱不是特別高的那種,應該都能輕易容納吧。」